第64章 字條(2 / 2)

皎皎又是失望又是疲倦。先不論她愛不愛越鰣一事,如果她真的成了越國的王後,一輩子當真有機會再去見她娘一麵?

誰都知道他是沒辦法把魏國的王後接到長潁來的。更何況現在的越國也不是幾十年前稱霸六國的越國了。

越鰣坐了一整晚,也沒等到皎皎的答案。

天快亮時,他忍住失望,替皎皎把被子掖好,對皎皎低聲說了句“好好休息”後,這才離開皎皎的房間。

回到屋內,越鰣不顧時辰,讓人把玉年喊來,再一次問他有沒有辦法把魏王後從定鄴帶到長潁。

被侍衛從床上拎起來的玉年忍著打哈欠的衝動,愁眉苦臉:“國君,您是當真瞧得起我。要把一國王後帶出來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魏王後身份特殊,與薑王室關係密切,魏王便是再生她氣,也不會放她離開。”

越鰣固執問:“如果我偏要你想辦法呢?”

玉年歎氣:“不止是我,您把全天下的謀臣都喊來,估計也沒人能想得出法子。”

頓了頓,他琢磨道:“也許有一人可以……崔相聰穎程度,天下安無人可及。若他真要做一件事,想來一定能做成。”

說到這玉年歎了口氣:“但崔相不是越人,怎麼會幫我們想法子。”

其實玉年沒說出口的是,崔相那樣光風霽月、浩浩君子的人物,眼中能放下的隻有山河百姓,又怎麼會囿於內宅,為這些婦人之事勞心勞力。

玉年提起崔宿白,越鰣心裡更煩。

他又讓人把玉年趕走,獨自坐在塌上,想著遇到皎皎後發生的事情,想著皎皎今晚的淚,想著她無心無情地一句“我要走”。

天光大亮時,越鰣出神想了許久,手指不知不覺摸上了右耳的耳垂。

他怔怔想:皎皎怎麼就不愛他。

可縱然她不愛他,也不能就這樣走。

他的王後,除了皎皎,還能是誰呢?

越鰣下定決心,喊來奴仆,吩咐奴仆去請一位穿耳洞的師傅來。

奴仆不明所以,但還是儘職儘責地為他去找了隨行的一位會穿耳洞的婦人。

婦人第一次離國君如此之近,緊張地後背都出了冷汗。

但想起被帶到這裡的原因,她先將銀針用火燒了燒,一邊靠近越鰣,一邊要伸手去揉越鰣的耳垂:“國君,等把耳朵揉紅了,肉揉薄了,銀針穿耳洞就不會疼了。”

誰知道她還沒靠近越鰣,越鰣就先躲過她的手。

“不用這麼麻煩。”他冷冷道。

婦人還沒回過神,手中的銀針已經被他一把奪走。再一眨眼,越鰣已經表情漠然地把銀針直接紮入了右耳的耳垂肉中!

他紮得太狠,動作太快,以至於屋裡的人反應過來跪了一地時,他的右耳已經出了血。

旁人看得都覺得疼,唯有他麵不改色,隻有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他並非是個怪物,尚且與其他人一樣有知覺。

銀針被貼身的奴仆拿走,越鰣摸了摸右耳垂,摸到了血粘膩的觸感。

滿屋子跪的人都不敢出一聲,唯有他心情轉好,竟然露出笑來。

來祈水郡時,路邊看到的那越人男女成婚的景象浮現在腦海中。

越鰣回憶著一對新人耳邊共同的墜子,有幾分偏執地想:到時候他和皎皎也要戴一副墜子。他長得不差,皎皎長得更是好,他們一定會是天底下最相配的一對新人。

越鰣的突然發瘋皎皎是不知道的。

自那一晚後,她又見不到越鰣了。她的要求奴仆都有求必應,隻除了一條:她要離開這間院子。

見不到越鰣,離不開院子,皎皎現在卻沒了前幾日的耐心。知道了她娘的情況後,她簡直不能夠在這裡繼續待一刻鐘。

被困在院子裡,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皎皎想出辦法,喚來奴仆說:“我要吃糕點,吃祈水郡特有的那種紅豆糕。糕點的形狀須得做成動物的形狀才行。”

越人廚子聽了很為難:做糕點不難,但是糕點要怎麼做成動物的形狀啊?

他從沒聽過哪種糕點是動物形狀的。

幸好他沒為難多久,郡守府裡的燕人廚子給他指了明路:“你可以去青石巷的糕點鋪裡買一份。那家的糕點鋪裡就有賣這種糕點的。”

敢情是祈水郡的特產。

越人廚子不敢耽擱,連忙出門去買了一份糕點,回去後把糕點擺放在碟子裡,讓奴仆把這些送去院子裡。

奴仆回來後,越人廚子連忙問:“姑娘滿意嗎?是不是這糕點?”

奴仆道:“姑娘很喜歡。說她最愛吃的就是這種糕點,外形彆有趣味,內裡滋味又好。”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越人廚子鬆了口氣,也跟著露出笑來。

與此同時,院子裡,皎皎說要小憩,把奴仆們都趕了出去。

等屋裡沒了人,她終於開始把一塊塊糕點掰開。直到掰到第五快糕點,她才在裡麵的紅豆餡裡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字條。

能有人與你心有靈犀,解你煩憂,這總是讓人愉悅的。

多日來,皎皎難得眉眼舒展。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字條,在上麵看到了八個蠅頭小字。字寫得小,擠在一張字條上,幸而字體清正,看起來才不顯得局促。

皎皎心中默念這八個字:“吃好喝好,萬事無憂。”

當了那人幾年的學生,皎皎當然認得出這字是誰的。

心中的大石墜地,她又默讀了幾遍這八個字,甚至能想到崔宿白說這八個字時的神態和語氣。

她失笑:“怎麼這時候還讓我吃好喝好呢……我怎麼有心情。”

其實還是有些擔心和迷茫的,但是這八個字還是消除了不少皎皎的煩憂,讓她的心定了下來。

她想,或許真的隻要吃好喝好就夠了。他既然說萬事無憂,那麼一定是萬事無憂了。

畢竟他可是那麼厲害的崔相啊。

皎皎笑了笑,把字條藏起來後,開始一塊塊吃被她掰開的紅豆糕。

她嘀咕:“還是我和我娘做得味道最好吃……這個兔子做得一點都不可愛。”

皎皎再度被越鰣關在院子裡的第八日,殷大夫送去埕陵的消息終於得到回應。殷王依舊沒來,他派一隊人又護送一名近臣來祈水郡,傳達他的意思。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答應了燕王堪稱蠻不講理的盟約內容,打算退還五座城池給越人,條件是要與燕人、越人達成盟約,不準兩國在殷國新王即位的前三年對殷地主動出手。

燕王等人還暈暈乎乎地想著殷人怎麼可能這麼大方,不知道在耍什麼心眼,再五日後,薑王室的又一名使臣也到達了祈水郡,一見著越鰣和燕王就哭天喊地地開始罵魏王。

新來的薑王室使臣嚎哭:“天殺的魏王!不尊禮法,狼子野心,居然挾持著寧王退位了!今日天下再無寧國,隻有魏國宜寧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