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群山迅速改口:“哎,我們路哥真是牛逼。”
他知道,老大的內心肯定也一直喊的小自閉!
這就是隻許他自個兒放山火,不許自己當螢火蟲。
望著路見星澄澈的眼神,唐寒忽然意識到,路見星可能是對任何日期都具有能說出周幾的能力?之前在國外的紀錄片上有看到過這種情況。這種想法讓她心頭一動,乾脆直接合上書本,隨便挑日子問:“1998年9月25日?”
“星期五。”兩三秒不到,他幾乎脫口而出。
唐寒掌心全是汗,又問:“1996年10月2日?”
路見星半點沒猶豫:“星期三。”
注意到盛夜行在翻萬年曆,唐寒朝盛夜行望了一眼,後者抬頭對上唐春寒的眼神,點了點頭。
“同學們,你們先上課,”唐寒“啪”地一聲合上書本,把剛係下還沒來得及疊好的圍巾又係回脖子上,“路見星?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看路見星沒動,盛夜行彈了塊兒小橡皮過去轉移他的注意力,揚起下巴,提醒他:“去辦公室。”
路見星推凳子慢慢站起來,跟著唐寒走出去了。
班主任和路見星剛走,班上大部分同學都對剛剛路見星的表現表示出了驚歎,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班長管不住紀律,盛夜行敲了敲桌麵,朗聲道:“上自習。”
唐寒一走,顧群山立刻又不乖了,開啟了微信漂流瓶模式,側過臉小聲說:“哎哎哎哎,老大,啊哎哎哎哎。”
盛夜行煩,伸手把他腦袋擰回去,“腦袋轉過去。”
“我有新消息。”
“腦袋轉過去。”
“我路哥的。”顧群山故意說。
手掌放在顧群山頭頂,盛夜行又摁著把人腦袋轉過來,“說。”
“就他以前在他們學校,我操,那叫一個猛,打架一挑五,怎麼往死裡整怎麼來,沒人敢惹他。他們學校人聽我打聽他,眼神都變了,感覺我尋仇似的。”
顧群山聲音不大,努力往盛夜行耳畔湊近,“你知道數學老師那種三角尺教具吧,打起人來哢哢的!他拿那個把教室人家窗戶都砸破了。”
盛夜行邊聽邊轉筆,“跨班打架?”
看來小自閉比自己想象中的野多了啊。
“對啊,”顧群山說,“你猜他打的多大的?”
“高他一年級?”
“他初二,打高一的。”
“贏了輸了?”
“贏了,”顧群山總結,“光腳不怕穿鞋的,我路哥就是光腳的。”
“他不會先惹彆人,”盛夜行也做了個總結,“他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我犯我我整死人’那種類型。所以被打的活該。”
表麵做得雲淡風輕,但盛夜行還是被顧群山的描述所激怒了。
不知道為什麼,小自閉被一群人圍著欺負的場景躍然浮現眼前,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路見星因為隱忍而憋得發紅的耳根。
自己的病狀時常來得無緣無故,也猛烈,是無意之間就會觸碰到那根紅線——
盛夜行握筆握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在心疼那會兒的路見星,還是以前常出事見血的自己。
“咣!”一聲響,盛夜行的課桌突然被控製不住自己的他踹到了一邊。
全班前排的同學都紛紛扭頭往最後一排望。
盛夜行的鬢角出了汗,雙手攥成拳,呼吸急促起來,一句“抱歉”卡在喉嚨管裡,說都說不出口。
躁狂症病人在發病時往往是不自知的,但這次他從自己的反應中看出了端倪。
“你們上自習上自習,彆看了。”
顧群山趕緊揮手示意同學們轉過去彆往後看。
又“嘩啦”地一聲,盛夜行抽凳子站起來,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把額頭抵在他緊靠的那麵牆上,試圖用瓷磚冰冷的溫度安慰自己,又反複深呼吸數次,給顧群山說:“我去禁閉室坐坐。”
“彆去禁閉室了吧……又悶又破,那是人待的嗎?全校就你用了吧。”顧群山勸他。
盛夜行冷笑一聲:“也沒彆人用。”
對,一般他這個病,家長都是要把孩子留在家裡觀察的。
也就隻有他會被送到集體生活中來。
“沒事。”盛夜行往外走。
他剛走到班級門口,和唐寒去了趟辦公室的路見星就回來了。
唐寒似乎什麼東西忘了拿,走了一半回了辦公室,門口隻剩路見星和盛夜行麵對麵站著。
路見星有些追視障礙,走路無法集中注意力,不看人,一不留神差點兒撞上盛夜行胸口。
兩個人麵對麵地杵在門口,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
路見星稍微矮點兒,目光平視,剛好對著盛夜行高挺的鼻梁和嘴唇。對方的雙頰往下是過早顯露出陽剛成熟氣的下顎,領口似乎翻得有點亂。
拉鏈上的“小齒輪”,好像課本上火車臥的軌。
嘟嘟嘟——
路見星走神結束,看盛夜行要往外走,罕見地先開口:“不上課了嗎。”
“……”盛夜行看他許久,憋出一句:“要。”
小自閉今天的痣是藍色的。
因為身體不舒服?
“嗯,”路見星的瞳孔琥珀似的,被上午漸漸撥開雲霧的陽光照得發亮,“進來。”
盛夜行腦海裡一陣天人交戰,最終選擇了跟著回教室。
他站在小自閉身後,看對方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抽開,仔細確定了凳子和桌子的距離後才坐下來。在以前學校,小自閉應該常常因為空間距離的障礙不小心坐空摔到地上,有好多人嘲笑他。
盛夜行歎口氣。
他坐下來,把課桌裡的藥放在掌心,想了許久決定不吃。
他把路見星的草稿本拿過來,單獨翻了一頁,喊他:“路見星。”
“嗯?”路見星扭頭看他。
小自閉看自己的焦距已經從最開始的空茫逐漸變成了能找到對方目標。
盛夜行伸手在本子空白處指了指,說:“以後,每天我要是沒犯病,你就在這兒畫個章。”
路見星盯他一會兒,點頭。
畫章還不簡單?
畫個什麼好。
他握著筆摩挲一會兒,覺得盛夜行今天情況挺好的,用筆尖在本子的空白處寫下日期“11/20”,然後再在日期下麵勾勒出一條弧線。他本來是想畫笑臉的,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再添了一條弧線,首尾相接,紙上赫然顯現出一枚彎彎的月亮。
以前圖畫課,老師說過這個圖案對於自己代表的含義。
應該說是,陪伴吧?
盛夜行看完他畫的“章”,耳根子燒得有點痛。
他覺得今天發燒的是自己。
宇宙浩瀚,星辰璀璨,能夠與“星星”相襯的事物也就那麼幾個,更彆說兩個人名字最後結合起來還是“行星”。不管今天路見星畫的是愛心還是一顆圓球,都足以讓本來最近就想法多的盛夜行感到喉嚨很乾。
想喝水,想……的很乾。
一向以“無視所有麻煩”自居的盛夜行伸出手背,在路見星的額前靠了一下。
“好點兒了,”盛夜行說,“我去找寒老師要點兒降溫貼。”
“嗯。”
路見星也重複他的動作,摸了摸自己額頭,坐下來。
這是被觸碰的感覺。
他要記好。
從高一到現在,哪怕是發病了,盛夜行也沒用這麼快的速度去過辦公室。
他此時踏在門框邊緣,手指在門上一敲一敲的,唐寒正準備去教室,看到他來,點了頭示意他進屋。
“老師。”盛夜行小跑過來的,還在喘氣。
唐寒扶了扶眼鏡,“怎麼了?”
盛夜行第一次在老師麵前如此緊張。
他抿了下唇角,喉結滾動,出聲道:“我想要和路見星一組。”
打臉怎麼來得這麼快?
辦公室裡其他老師瞬間停了動作,都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的盛夜行:我最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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