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木雕玫瑰染上黑色。
路見星每天要花幾分鐘的時間在學校洗手池裡洗手。
為了方便將手上顏色去掉,他在身上揣了塊香皂,專門用小袋子裝著,完全不在乎學校備好了洗手液的。
那些洗手液被淘氣的同學擠出來,流得到處黏膩,路見星不喜歡。
再三請求後,路見星總算答應把他獨一無二的“黑玫瑰”擺放在宿舍裡。
一三五帶去教室,二四六放寢室。
剩下一個周日,路見星選擇把它拿去出租屋。
他盯著黑玫瑰寫試卷。
視覺不穩定,他眼睛酸痛。
黑玫瑰取代了作業本頁腳吐信子的紅色小蛇,成了路見星在草稿上“為非作歹”的又一標誌性印記。
黑玫瑰被和自己的兄弟——木雕摩托車放在一起。
車屁股和枝乾屁股上扭曲地寫著盛夜行的生日,像在宣告自己的生父何許人也。
要不是路媽親眼看見兒子隻是去倒了個垃圾,她會懷疑這支玫瑰是某位愛慕兒子的女生送的,還被如此重視。
但不至於寶貝成這樣。
路見星沒告訴所有人的是,黑玫瑰也可以開放。
帶木雕上學的壞毛病暫時告彆路見星,不願意放棄拿香皂的問題接踵而至。
香皂的味道很好聞。
盛夜行一靠近他,就能聞到這股清香。
於是兩個人上課跑廁所的幾率又大大提高。盛夜行自製力還算可以,隻是捏住路見星的指尖,用嘴唇去觸碰指腹。
最後,他將吻落到路見星的手背。
活像個變態大哥哥。
上課,盛夜行看他又把香皂袋拿出來。
從抽屜裡摸出美工刀,盛夜行說:“香皂給我,哥哥給你雕個東西。”
沒見過拿香皂刻小玩意的,路見星愣住。
“香皂花。”
盛夜行自言自語完畢,把香皂拿到掌心放好。
唯一拿得出手的小伎倆就也就這些了。
他剛拿到香皂,前座顧群山正在翹凳子。
翹了兩下,顧群山的椅背不小心碰翻了路見星的水杯。
水杯倒在桌上,礦泉水流向滿桌,路見星想起家裡小區門口一潭死水般的噴泉設施。水灑得過快,盛夜行的手也打濕。香皂成了魚,直接因為被握得太緊,滑了出去。
“撿一下!撿一下!”
顧群山喊著,彎腰去抓,手也滑,香皂溜得更遠了。
“操!這香皂會動?”
“那是手上有水……”
“哎呀,好臟……”
半個班的同學都紛紛彎腰,加入了抓香皂的快樂插曲中。
路見星滿桌子水,還發懵在原地。
教室內亂成一團,科任老師用教鞭使勁敲擊黑板,怒喝:“都安靜!”
“啊——!”有女生在混亂中尖叫。
香皂被顧群山截住,截去了辦公室。
科任老師在班上問是誰弄到學校來的香皂?怎麼不把家裡遙控空調的遙控板也帶來?!
“……”
路見星麵無表情地站起來,摸了會兒衣兜。
他錯把斥責聽成了命令。
路見星真摸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空調遙控板,並且把它放在桌麵上。
有同學開始憋笑。
“我來試試能不能用。”盛夜行截走他的話題。
盛夜行隨意地摁下開關,教室懸掛的壁式空調“嘀——”一聲。
全班大笑。
同學們都笑了一會兒,老師也跟著笑。
快樂如來早的潮水,將他們的壓力和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短暫吞沒。
“你啊。”盛夜行歎氣,在桌下捏住路見星的小拇指,蹭了蹭。
盛夜行看窗外,恰好有陽光灑滿桌麵。
追隨他的視線,路見星垂眼,再伸出手,將掌心覆蓋上微微發燙的木桌,看陽光將他的指甲照得透亮。
路見星一低頭,盛夜行也低頭。
看他的手,盛夜行想起兒時媽媽晾在院裡的金絲絨裙邊。
校門口時興“刮刮樂”有獎彩票,老板揣個錢袋,一邊收錢一邊笑,腰包日漸鼓鼓囊囊,終於吸引了小財神路見星的注意力。
路見星一口氣扯了六張卡片下來。
周圍刮卡片的同學散到一邊去,有的垂頭喪氣,有的笑容滿麵。
都在交智商稅。
盛夜行這麼想著,還是從校服兜裡夾了塊鋼鏰兒,抵上未知的卡片,輕聲說:“你刮刮。”
“樂。”路見星補充。
路見星全神貫注地盯緊那幾片,活像等試卷的學生,正摩拳擦掌準備一顯身手。
六張卡片上分彆是幾隻動物剪影,對應的是兌獎數額。
盛夜行說他去店內看看對照表。
兔子,謝謝惠顧。
綿羊,五塊錢。
搖搖頭走出來,盛夜行把錢疊在一起給老板,拜托他等下把這幾張鈔票“獎勵”給路見星。
“兔子是一百元,綿羊是五十元。你刮了兩隻兔子,四隻綿羊,那就是四百元。”盛夜行坦然自若,說謊不打草稿。
低頭,路見星刮出一張五百元大獎,是頭熊貓。
盛夜行拿著彩票,又進了次小賣部內部,確認了這五百元是真的中了。
老板在一旁滿臉痛苦地捂住腰包。
領了中獎錢,路見星開心,坐在摩托車後座晃腿。
盛夜行說,路見星這段時間越活越倒回去。
吃飯笨拙,偶爾掉飯粒在身上。擦乾淨後,路見星會不好意思地傻樂。有進步,路見星的自信心強一點兒,自然也不再那麼謹慎,有時候在路上走都能撞牆,痛得捂住額頭站在路邊兒好半天。
盛夜行又心疼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