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第 276 章(2 / 2)

抬頭,他卻看到了霧氣盈滿了緣一的眼眶,那雙仿佛永遠沒有波動的眼眶中留下了眼淚。

不對,那裡麵不是沒有感情的,那裡麵帶著憐憫、帶著悲傷,還帶著許多黑死牟看不透的東西。

那是為他而流的眼淚。

黑死牟耳朵接收著緣一的聲音——

——兄長。

緣一那聲“兄長”的聲音無比嘶啞,那個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過絲毫情感的胞弟,和他盈滿了淚水的眼中一樣,似乎有生以來第一次表達出來名被“悲傷”的情感。

而黑死牟,他為自己不可預期的動搖而感到困惑。

動搖,為什麼要動搖?

可憐……緣一是在,可憐自己嗎?

他的內心席卷著無法言喻的情感,抽出刀——和緣一一起,像是當年的每一次對練一樣,站定。

眼前風燭殘年的緣一,是自己無法跨過的巔峰。

他想要跨過去,想要在這裡,跨過去!

刀刃交接隻在一瞬,黑死牟身為鬼的脖子就有鮮血迸出。

勝負,也隻在一瞬而已。

他甚至有一種,自己的一生就在這一瞬間的感覺。

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那樣專心地練就劍法,也抵不過緣一風燭殘年的一擊。

他深刻的感知到,隻要再一劍,他就會死。

可是緣一就好像是提著一口氣,在他的麵前否定了他的一切之後,壽終正寢了。

緣一,怎麼能夠——死?

他怎麼能夠死!

這一刻,黑死牟的心裡盈滿了憤怒,對著站立著的、還握著刀柄的緣一的屍體揮出一劍。

揮出了他修習呼吸法中,學會的第一個招數。

死去的身軀應聲而斷,被斬開的衣物中,裝著一個像是用外套縫製出來的小包,裡麵裝著的,隻有一樣東西。

一個被斬成兩段的、粗糙的、仿佛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笛子。

——我會把這笛子,當做兄長來珍惜。

啊,好像是有誰說過這樣一句話的。

黑死牟感覺自己眼睛好像有砂礫在磨著,反複的磨著。

對著已經散架的屍骨,黑死牟讓火焰將其燃儘。

乾乾淨淨的,什麼都不要留下來了。

——你是不應該誕生於世的存在。

遠處的陽光似乎已經要破曉,黑死牟知道自己要離開了。

他要離開。

眼前的燃著緣一的火焰帶著和太陽一樣灼熱的溫度。

是鬼最為恐懼的溫度。

但是鬼使神差的,黑死牟俯身,將手伸進火焰當中,將那個已經斷掉的笛子拿了出來。

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就是這樣的拿回來了。

由他親手送出去,又由他親手的取了回來。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想起那個人,不會想起身為人類時候的一切。

他是黑死牟,和繼國嚴勝割裂開了。

未來不論幾百年、幾千年,他總會有觸碰到【太陽】的一天。

失去了緣一的鬼殺隊果然就像是他想象當中那樣,沉寂了下去。

直到已經不知什麼樣的年代,又一次有鬼殺隊的柱站到了自己的麵前。

不是遇到了,而是專門穿過無限城的血鬼術,站到了他的麵前。

這裡麵,甚至還有他的後人。

相連的血脈讓他回想起了一些早已淡忘的過去。

雖然沒有繼國之名,但是這個留著和緣一有相似性血液的後代,也帶著常人無法擁有的天賦。

雖然於緣一而言隻是螢火,但是如果能夠變成鬼的話,說不定也有可以望向【太陽】的資格。

但如果不能變成鬼的話,那就隻能死在這裡了。

頑強的柱,和他過去擁有的,勉強可以稱得上同行者的人仿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論如何打擊,都掙紮著想要重新站起來。

混合起來的呼吸法從他的脖子上砍過。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他還沒有突破至高的境界,還沒有越過那座巔峰。

他不能死。

就算被斬首了,也不能死——不會死。

強烈的願望,和足夠接近鬼舞辻無慘的血液讓黑死牟重獲新生。

就算有青色彼岸花的治療,這種狀態又能持續多久?

黑死牟全身爆發出巨大力量,骨血鑄就著刀刃。

就在此時,鳴女的血鬼術將另外的劍士傳到身邊。

黑死牟抬頭,隻能看到那滿眼灼熱的赤紅。

這是……緣一?

一樣的赭色的刀刃,一樣火焰般的額紋,一樣如太陽熾熱的劍術,還有那對曾經戴在緣一耳垂上的花劄。

轉世?

有一個瞬間,黑死牟仿佛看到了就站在那個少年劍士的身後,一個年輕的、眼中帶著悲傷的劍士。

他的胞弟,緣一。

黑死牟的手心裡長出長劍,和赫刀對上。

其他的柱、劍士都無所謂了,隻有眼前這個人,隻有眼前這種劍法!

他的血鬼術撕開了衣服,然後同時從多個角度揮出刀法,瞬間將其他的劍士都頂開。

來吧,來吧——緣一!

黑死牟的身上多餘的刀尖全部斷裂落地,身上唯一的武器被他握在手上。

沒有招式可言,這就是他修行多年劍法凝結起來之後的最後一擊,就像是多年前斬斷緣一身體的那一刀——

就這一擊,唯這一擊。

火焰順著刀鋒燃燒了起來,好似是他自己當年放的那場火。

脖子,肩膀、手臂、腰腹、腿腳,這些全部都是可以放棄的地方。

隻有這一把刀。

激烈碰撞的火花將空氣都點燃了。

他扭曲的視野緊緊盯著的,不是刀鋒,而是劍士的眼睛。

那雙和緣一一樣顏色的眼睛裡,沒有緣一那樣的淡漠,而是充滿了激烈的情緒。

但是,依然純淨。

純淨的就像那個人的轉生。

在那雙眼睛背後,是映照著他的鏡子。

仿佛緣一就這樣看著他,扭曲、變態,最後成為了如今的模樣。

那個瞬間,繼國嚴勝的手一下子就鬆了下來,好像握不住刀刃。

即使過了無數歲月,這無與倫比的日之呼吸,都永遠不能落敗,絕對不能!

握刀的少年,沒有揮出第一刀,而是揮出了第二刀。

早在幾百年前,就應該揮出的第二刀。

——我那熾熱而又如神降的弟弟,請把我融化在【陽光】之下。

——讓我重點,停留在太陽的光輝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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