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認識霍大少的, 都知道這世上唯一能理所當然又毫無理由地踩到他頭上去的隻有一個人。
婚後這點也沒有絲毫改變。
圈內有句話,叫作“如果霍少奶奶已經認可了你的說法, 那麼霍少認不認可也無關緊要”。
在霍家內部的時候, 這句話稍微有些變化,是這麼說的:“有什麼事先問少奶奶,少奶奶同意的再去問問少爺;少奶奶不同意的就給忘了吧”。
這些傳言胡佑本人隻聽過兩三次還以為是大家誇張的玩笑,可她不信,外麵信的人就多了去了。
比如某個她都有點忘記了的角色。
胡佑是在去林家串門和林大小姐聊天的時候碰上這個男人的,程姨進來說客人到了時,林大小姐恍然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和你聊得太開心,我都忘記今天有人來登門拜訪。”
“那我先回去了?”胡佑自覺地道。
“不用不用。”林大小姐伸手拉住她,“我還有好多和婚禮有關的事情想問你呢,你在這兒留著,我很快就把事情處理完。”
林大小姐和樓擎的曖昧期前不久剛剛走到了儘頭,兩人交往還不到一個禮拜, 樓擎就跪下求婚了, 胡佑隻聽聞場景浪漫到旁觀者天怒人怨, 總之大小姐她一個熱血上頭就答應了。
……接著很快陷入了婚前恐懼症。
所以和大小姐相處不錯的胡佑這段時間常跑到林家陪她說話緩解緊張的心情, 突然有訪客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聽大小姐這麼說就知道來訪人和事都無關緊要, 嗯了一聲就重新坐下了。
兩人在沙發上說了一會兒悄悄話之後, 程姨就帶著一個麵相儒雅的男人進來了。
“悠悠。”男人朝大小姐笑了笑, 又對著胡佑點頭, “胡小姐。”
“表叔,坐吧。”林大小姐微微點頭,斂起了臉上的笑容,開門見山,“特地來拜訪的用意是?”
胡佑自動靜音,在旁端起廚房剛送來的酸奶麥片吃——她和林大小姐的口味相似度八分之八十以上,菜譜基本都能共通,喜歡吃的東西也大致一樣,兩人每次一起下午茶都特彆一拍即合。
每每到了這時候,胡佑就會感謝起自己之前做的食物喜好設定來。
……咦,這麼一想,霍珩那邊老早之前動過的手腳似乎一直沒更改過來?
胡佑:“……”她心虛地抹掉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同處一室的另外兩人身上。
林大小姐的這位表叔雖然在輩分上比她略高一籌,但血緣關係卻有點遠,大致等同於“遠房表叔”這種等級,因而這人雖然渾身上下穿著都是名牌服飾,對著林大小姐的同時態度卻很恭敬。
他掃了一眼胡佑,見林大小姐沒有任何反應,想想進入林家本宅的機會不多,隻能開口道,“我年輕的時候……做了些糊塗事,犯了一些愚蠢的錯誤,因為一時的手軟留下了後患。”
林大小姐眼也不抬地往嘴裡送了顆紅提,等著他接下來的發言。
男人頓了頓,又繼續說,“我……有一個已經二十三歲的私生子。”
胡佑聽到這裡,一晃神:她知道這人是誰了。
——可不就是林信他爸,餘薇之前瞎了眼跟錯的男人嗎!
早就忘記這一條支線的胡佑精神一震,轉頭瞟了男人一眼,心裡嘖嘖兩聲:光看臉,還真看不出這是個渣男,果真道貌岸然。
“既然都二十三歲了,就放著不用管了。”林大小姐不感興趣地擦擦手,“還是說,他找上門來問你討說法?討財產?二十三年前你乾什麼去了?”
這毫不客氣的話語懟得男人一噎。他調整了一會兒表情,才溫聲說道,“我原來也是覺得他們孤兒寡母不容易,所以沒忍心對他們做什麼。這孩子的母親離開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去處,我這些年一直以為她是孤身離開,不久之前我才知道她居然生下了我的兒子。”
“有個私生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林大小姐無所謂地擺擺手,“怎麼,不想把家產分給他?你應該知道法律規定他也是有繼承權的吧?”
“我知道。”男人有些急了,他的語速稍稍加快,“可我畢竟姓林,是林家的人,如果媒體知道我有私生子、生活不檢點的事情,他們肯定會把火燒到林家身上來,到時候就連林家的聲譽都會受損的!”
胡佑又多看了他兩眼,心想這禍水東引的一招用得不錯啊。
林大小姐果然猶豫了幾秒鐘,接著她擺擺手,“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再想想看的,你不要親自動手乾些不過腦子的事。”
“好,謝謝你,悠悠。”男人稍稍鬆了口氣,識趣地告辭離開。
被這件事情打擾了的林大小姐顯然沒了聊天說話的精神,所以胡佑坐了不久之後也跟著起身告辭回隔壁的霍家。
可她才剛走出沒多遠,就撞見了明明比她早離開好幾分鐘的林信父親。
對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胡小姐,借一步說話?”
胡佑挑挑眉毛,就算不多觀察也看得出這個男人已經強弩之末一般的強作鎮定。她沒放慢腳步,而是淡定地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我以為你要說的事情已經都在剛才說完了。”
“悠悠還小,又沒有結婚,還不懂,但胡小姐作為霍家的少奶奶,應該比她明白我的擔憂吧?”男人暗示地說道,“你和她的關係不錯,應該也想幫她和林家一把,對嗎?”
胡佑回頭看他一眼,有些好笑,“不對。”
男人一愣。
“那你如果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還假惺惺地找悠悠來求救,試圖把她也扯下水。”胡佑慢悠悠地走到了霍宅的最外圍,停住腳步笑了笑,“關於林信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但我相信他們母子應該並沒有要來從你的家產裡分一杯羹的打算,林先生為什麼要杞人憂天?”
“你——你知道林信?!”
“你忘了我的丈夫是誰嗎?”胡佑向他比了個噓的手勢,轉身往高門內走去。
男人還試圖跟著她繼續進去,被門衛結結實實地給擋住了,焦急地在背後喊了胡佑兩聲,才不甘願地放棄。
而剛到家門口的胡佑就看見霍珩的車停在外麵,旁邊還有一輛看著有些眼熟的車,駐足想了兩秒,回憶起這是元二爺的車,頓時臉上就露出了個興致盎然的笑容。
林信的生父和元二爺前後腳地上門,難道能是巧合?
胡佑不信。
她輕快地換鞋進了房子裡,喊了聲霍珩的名字,立刻就得到霍珩的回應,走進客廳時果不其然看見元二爺也坐在裡麵。
胡佑心裡的小惡魔開始搖動尾巴了。
——元二爺來找霍珩,還卡的是這個時間節點,那肯定也是為了林信的事情。
“佑佑,來我這裡。”霍珩伸手喚她。
胡佑很習慣成自然地走過去將手放到他掌心,低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親昵又溫馨。
可再了解胡佑不過的霍珩已經從她臉上發現了躍躍欲試,他挑挑眉給了胡佑一個詢問的眼神。
胡佑笑而不語地起身拉了霍珩一下,“廚房在做飯了。”
霍珩嗯了聲,靜靜地看著胡佑。
“我想吃上次你親手做的蛋羹。”胡佑撓撓霍珩的手掌心,微微一笑,“今天晚上也做給我吃好不好?”
霍珩意味深長地看了胡佑一眼,果真依言站了起來,“元二爺,我失陪一會兒。”
不動如山的元二爺表情終於裂開一道縫來,他帶著點兒難以置信看向霍珩,又把目光挪向胡佑,見他們兩人居然都是理所當然的表情,好像在這個家裡霍少奶奶又是打斷霍大少和人談正事又是指使霍大少做飯什麼的都是日常一般,無語片刻,才做出反應,“那我也——”
“元二爺坐吧。”胡佑上前一步頂替了霍珩原來的位置,笑得特彆燦爛,“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的,我會轉告霍珩。”
元二爺:“……”他又抬頭看了眼霍珩,見到他已經神情淡定地脫了西裝外套在卷襯衫袖子,知道這兩人沒在演戲——這反而讓他覺得更加驚訝了。
霍珩早就知道胡佑的全套身份,也聽她說了元二爺和餘薇乃至林信生父之間的狗血故事,見到胡佑強行把他打發走,大致也就明白了她想乾什麼,縱容又無奈地去廚房做魚羹。
——他甚至有點懷疑今天廚房有沒有備好魚,沒有的話也隻能給胡佑做點甜品了,反正體質作弊的她多少都能吃得下去,不怕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