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邊走, 哪有不濕鞋。
霍珩一早準備出門上班時就被衝進門裡的林大小姐堵住之後五分鐘,他就想起了這句話。
林大小姐神秘兮兮地讓周圍的人全退開,就連鄧秘也被她瞪著走開了十幾步之後, 她才小聲對霍珩說道,“我全都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了?”霍珩指指餐桌旁的椅子讓她坐下, “慢慢說。”
林大小姐火急火燎地直接把最近的一張椅子拖到手邊, 動作非常粗魯,“全部都想起來了!自從三年前那次落水開始, 我的身體裡住了另外一個人,然後大概一年左右她才離開……這期間所有的事情我都回憶起來了,現在我的腦海裡有兩份記憶, 我都不知道應該相信哪邊了!”
霍珩:“……”他終於放下手中筷子, 定定看了一眼焦急的林大小姐, “絲毫不差?”
“絕對沒有漏!”林大小姐捂住了臉, “霍珩哥哥,你彆套我話了,我直說,我記憶裡的你是喜歡我身體裡那個人的。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和我一樣的記憶?還是說, 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她說完,一臉希冀地望著霍珩,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畢竟誰腦子裡能長兩份記憶啊!其中一份還和現實世界格格不入!
“不是幻想。”霍珩輕描淡寫。
“那你也記得!”林大小姐差點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如果你真的喜歡她, 怎麼會和胡佑結……婚……”
她說到最後臉上漸漸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語速越來越慢, 眼神也不自覺地往樓上溜了溜。
霍珩瞧見她的目光,“你猜得沒錯,胡佑就是‘她’。”
林大小姐乾脆把額頭撞到了桌上,她用力地敲了兩下之後,悶悶道,“我要見胡佑。”
“她還在睡。”霍珩看了眼手表顯示的時間,沉吟片刻問道,“你是怎麼想起來的?”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感覺把那一年的事情都經曆了一遍,就像看了場電影那樣。”林大小姐抱著腦袋不願意麵對現實,“可在這之前,我怎麼會把這些都忘了?她又是怎麼從‘我’變成胡佑的?霍珩哥哥,我果然還是感覺我沒睡醒……”
十幾步開外的鄧秘這時接了個電話,他抽抽嘴角快步上前對霍珩低聲道,“有訪客。”
霍珩轉眼看他。
鄧秘咽了口口水,“是向西月,她還帶著晏冰。”
霍珩就明白了:這回光返照似的事情不止發生在了林大小姐身上,向西月和晏冰都想起來了。他敲了敲桌子,想了會兒,下令道,“讓他們進來,取消我今天的行程。”
鄧秘內心重重歎了口氣,“是。”
“向西月也來了?”林大小姐稍稍抬頭,眼睛一亮,“難道說,他們也想起來了?”
“你替我招待一下他們,我去喊佑佑起床。”
霍珩起身上了樓,進了臥室,果不其然看見胡佑還躺在床上卷著被子睡得稀裡糊塗的。她的工作時間是彈性製,十分自由的同時也加重了她的拖延症。
比如昨天晚上,胡佑就為了趕一份翻譯稿子通宵工作到了淩晨四點多才回來一頭栽在霍珩身邊睡著了。
霍珩原本打算讓她多睡一會兒,可眼下這情況可不是能等人的。他連著被子一起把胡佑抱了起來,“佑佑。”
喊了三四聲,胡佑才茫茫然地睜開一邊眼睛,橫過去看了會兒把自己抱在懷裡的霍珩,從鼻子裡擠出個有氣無力的“嗯?”。
“出大事了。”霍珩用心險惡地對著她的耳朵小聲道。
“什麼大事?我的稿子都已經交了……”胡佑迷迷糊糊地回答,“難道你要出軌?移情彆戀?還是我的私生子找上門來了?”
“你的黑曆史找上門來了。”
“我哪有黑曆史……”
“你的馬甲掉了。”
“不是早就掉了嘛。”胡佑不耐煩地用手掌推推霍珩的臉,“現在幾點了?我要再睡一會兒。”
霍珩低聲笑了起來。如果不是眼看著更多人都要找上門來,他還真願意讓這樣的胡佑再躺回去接著睡。不過考慮到大批麻煩的人即將靠近,他還是捏了下胡佑的鼻子,決定說得更詳細一點,“他們都想起來你還是林悠悠時候的事情了。”
閉著眼睛的胡佑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呼吸一滯,猛地睜開眼睛,“什麼叫‘他們’都想起來了?!”
“樓下有三個人在等你,也許這之後還會更多。”霍珩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胡佑靜音的手機,果然看到裡麵有了許多未接電話。他笑了笑,把仍舊靜音的手機往床頭一扔,當作無事發生過。
“哪……哪三個人?”胡佑手腳並用地從卷起的被子裡爬了出來,邊下床邊問,“不會所有曾經見過我的人都想起來了吧?”
“林悠悠,向西月,晏冰。”霍珩把空空如也的被子往床上一方,表情很鎮定,“你想告訴他們實話還是?”
“我能祈禱他們立刻馬上就失憶嗎?”胡佑邊擠牙膏邊翻了個白眼,“不然這樣,我們打死不承認他們的回憶,就說我們也做了這個夢?”
“我已經承認了。”
胡佑:“……”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霍珩,盯著他看了半晌之後就明白了這人在想什麼,“你這個人……”
霍珩一向自得他才是被世界選中的唯一一個記得胡佑曾經身份的人,那段記憶就像是一份天賜的獨占,完美地滿足了這個男人的占有欲。
胡佑始終知道霍珩對於成為她心中特彆的那個人有所執念,所以在關於“過去”的事情上也就常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所有人都回憶起了那一年之間的事情,霍珩覺得自己不再“特殊”,所以乾脆就換了種方式。
——是啊,你們想起來的都是真的,但那又怎麼樣?“她”是屬於我的。
胡佑沉重地歎了口氣,刷完牙把泡沫吐乾淨又漱了個口,才踩著拖鞋回到床邊給了霍珩一個安撫的親吻,“他們也隻是回憶起來而已,那不代表著什麼。”
霍珩心情很好地接收了胡佑難得的主動,他有意地吸吮她的嘴唇到淺色的唇瓣變成意味深長的嫩紅色後才鬆開,“去洗臉吧。”
輕鬆簡單就穩住了自家大佬的胡佑回到洗手間裡洗了把臉,假裝沒發現霍珩的心機,隨意換了身簡單的家居服就跟他下樓了。
兩人走到客廳裡的時候,向西月和晏冰已經都在了。
晏冰的視線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凝聚到了胡佑的身上。他甚至都沒有多少對“胡佑”這個人的印象,隻記得似乎在燕鎮時見過一麵,可昨天半夜夢中驚醒的時候,他被自己腦中突然多出的回憶嚇了一跳。
——回憶中他對“林悠悠”非常執著,可那似乎又不是現在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的那位林大小姐。
晏冰緊緊盯著胡佑,直到她走完最後一級樓梯抬眼看向他露出微微無奈的神色時,他一瞬間醍醐灌頂。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也是用著這樣通透的眼神看了他,好像他什麼都不用說,這個人也全部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晏冰動了動喉結,正在想著第一句開場白該用什麼的時候,向西月搶先開口,她喊道,“悠悠。”
沙發上的林大小姐有些不安地動了動,雖然知道這不是在喊她,但也覺得有些尷尬。
悠悠和佑佑兩個名字本身念起來就很相似,胡佑嫁進霍家之後也因為這個原因鬨出了不少烏龍,可從來沒有哪一次讓林大小姐覺得現在這麼如坐針氈的。
胡佑轉眼看向過去的女主角,歎了口氣,“是我。”
儘管早就從霍珩口中得到了答案,但在胡佑給出確認的時候,林大小姐還是難以克製地倒抽了口冷氣,她也管不上什麼尷尬不尷尬了,前傾身體一股腦地問道,“所以,你用我的身體活動了一年,然後變成了胡佑?”
“對。”胡佑平和地點點頭,接過霍珩倒來的水喝了一口,演技撐起了一派淡定,“具體怎麼大變活人的……我就不透露了,總之是個一次性的方法,以後也不可能再實現。”她的視線掃過坐立不安的林大小姐,“但是在我成為‘胡佑’之後,我發現大家都不記得之前一年的事情,所以也就沒有找到你們細說。畢竟這種事情說出來應該會被人當做精神有問題的吧?”
霍珩什麼也沒說,他掛著笑容把胡佑帶到一邊的雙人沙發上,又起身去給她拿了簡單的早餐來,舉手投足都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這番仿佛宅鬥劇裡正宮的做法讓胡佑側目多看了兩眼,沉默兩秒後,她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霍珩的服務。
反正這和平日裡也沒什麼區彆,她早就被霍珩慣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
“我們都是在昨天晚上回想起來的。”向西月是三人中最冷靜的,她曲起指節敲敲桌子,“但很明顯,霍珩跟我們不一樣。我先前就很奇怪為什麼霍珩會特地跑到燕鎮,又對名不見經傳——沒有冒犯的意思——的一個小姑娘起了興趣,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是因為他早就察覺了你的身份。”
霍珩笑了,帶著優越感點頭,“我當然和你們不一樣。”
“他……”胡佑頓了頓,擰起了眉,“大概就是執念太深,忘不掉吧?”
林大小姐:“……”這好像聽起來有點秀恩愛的嫌疑,“難怪那之後有段時間霍珩哥哥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要從我身上找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