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裡,天空一串串粉紫色的花朵驀然炸開, 燦爛輕顫, 嬌豔欲滴。
在星光與煙花的照耀下, 袁奕典偏向亞裔的白皙臉蛋立體許多,猶如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他此刻睜大了眼, 不敢置信的張著嘴巴,私以為自己在做夢。
麵前是個身穿鬥篷的男人, 一頭長發隨風搖曳,額飾閃動著神秘的幽綠。那雙狹長的眸似有千言萬語, 醞釀著濃厚的熱切的情感,這些都不是叫袁奕典震驚的。
他愕然的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像是在看鏡子。
男人除了長發, 比他淩厲成熟的眉眼, 幾乎與他長得一模一樣。說實話,袁奕典是驚豔的, 這張臉他用了幾天並沒覺得如何,但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真是太漂亮了。
沐琉緊盯著弟弟, 一眨不眨的看, 眼圈沒一會兒就紅了, 他哽咽地緩緩鬆開弟弟的嘴。
袁奕典的腦袋一團亂麻:“你……”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袁奕典眸光閃動, 眼神示意他先藏起來。
被打擾了認親, 沐琉心中不爽, 嘴唇蠕動,不想忤逆弟弟惹得他不高興,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哧溜一下,遊魚般身形一劃藏進了樹叢中,消失了身影。
袁奕典瞄了一眼又一眼,甚至用靈識查看,依舊沒發現人,鬆了口氣。
不過,那人是誰呢……
他腦袋混漿漿的,心緒也起起伏伏不甚安寧,剛剛隻一個眼神,他便敏銳感知到對方沒有惡意。
比較說起來,更像是一種無法宣之於口的濃厚的情感,難道是原主的親人麼?
這麼想著,袁奕典有那麼丁點不愉快了。
一個眼神,他對與自己長相一樣的男人充滿了好感,且冥冥之中他有種奇異感覺。
他們有關係,不是與袁家二子。
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臟,袁奕典抬起頭收攏情緒。
侍從不著痕跡的眯著眼打量周圍:“二皇子妃殿下您怎麼了?”
“沒事,我隻是崴了下腳,停頓了。”
“還能走嗎?”
“可以,已經好了,帶路吧。”
走進一座奢華大氣的殿宇,袁奕典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左顧右盼。
這已經是皇宮內宮,他穿越過來住在外宮,並沒來過這裡,他也隻婚禮時匆匆瞥了眼皇帝。
那位老人正值壯年,卻已垂垂老矣,瘦削暗黃的臉像是病入膏肓。
不知道皇帝陛下找他有什麼事情,當日定下他與藺景梟婚約的可是皇後。
侍從打斷了他的思緒,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獨留袁奕典一人站在空曠恢弘的大殿中央,他搓了搓臉,有些不知所措。忽的,一個剛熟悉的波動在大殿角落出現轉瞬即逝,如淺淡的波紋隨風飄散。若非袁奕典一直擴散著靈識,他還真沒發現,是,是那個長發男人嘛?
惴惴不安的心忽然有了底氣,哪怕是見帝國最高領導人:“陛下?”
眼前是巒嶂似的紗幔,它們輕微搖擺,隱約露出紗幔後的模糊身影,袁奕典試探性地向前走幾步。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叫他打探的腳尖縮了回來。
“陛下?您在嗎?您叫我過來敘話……”
“咳咳咳咳咳……”
袁奕典等人咳嗽結束,這才小心翼翼接著說:“陛下您沒事吧,我為您倒杯水……”
“咳咳咳咳咳……”
這對話沒法進行下去,袁奕典住了嘴,很同情了,帝國最尊貴的人咳嗽的像得肺炎的孩子。他歎了口氣,翻找了下自己的戒子,在一旁倒了杯水滴進一滴瓊漿。這是老貓給他澆水的時候慣會用到的,他戒子裡有一大池子,對他而言不過是滋味甘甜些罷了,但在星際卻是極品。
端著水踏上去,袁奕典又聽到了咳嗽聲,眉頭驀然皺了起來。
這不太對勁。
陛下身體的確不好,無法抑製,可太過巧合了,他不妄圖向前陛下的咳嗽聲自然停下。
隻要他有所動作,那邊聲嘶力竭的咳嗽聲就會出現,就像是……
不想讓他逾越。
袁奕典垂頭看了看杯子,深思起來。
——大老虎不在,皇室莫不是要出幺蛾子。
腦袋冒出無數現代宮鬥文,他後知後覺的環視四周,心漸漸沉下來,他剛剛就覺得奇怪。
堂堂帝國皇帝身邊竟沒人服侍,空蕩蕩的,若帝王真出了什麼事兒。
這口弑君大黑鍋就從天而降直接砸他身上了。再陰謀論想想,他作為藺景梟的合法伴侶,藺景梟是不是也要被連累?
越想越覺得在理,這會兒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瞧瞧看了。
不再顧忌那宛若示警的咳嗽聲,袁奕典幾步上前,掀開帷幔,堂堂帝王可憐兮兮蜷縮在軟榻上,已經麵如金紙,他一雙渾濁的眼在見到袁奕典後驀然迸射出一絲威嚴與憤怒,嘴巴開開合合。
袁奕典看了幾眼,確認了那個字。
——滾。
老皇帝的神色焦急悲憤,這他更不能滾了呀。
說時遲,一道疾風直衝麵門,隨著再次響起來的咳嗽聲,袁奕典神色一凝。
他反手一擋,便要阻隔空中來物,可有人速度比他還快。
身前的綠光炸開,空中一道爆破聲後,啪嗒一個黑胡椒似的東西落在地上,還在蠕動抽搐。
袁奕典呆了呆,便見修長的身影蹦到跟前,修羅樣的狠狠抬腳踩下去。
啪。
綠色漿液冒出,地上痙攣的蟲子被踩癟了。猶不解氣,沐琉黑著臉,指尖竄出乳白色的火焰,火焰星子落在地上,蟲子的屍體“呲”的一聲被燃燒殆儘,再也見不著任何。
同時,幾隻大型飛蟲四麵八方飛來,沐琉手掌橫向輕掃,蟲子被固定在空中無力進退。
處理好了小蟲子,沐琉這才森冷的哼了一聲:“害我弟弟,弄不死你算我輸!”
袁奕典和皇帝同時怔忪,目瞪口呆的盯著他。
皇帝劇烈咳嗽,然而尊貴的帝王卻沒能吸引沐琉家主一個吝嗇的斜眼,他滿心滿眼都是弟弟。
猛地回頭,沐琉抱住袁奕典的雙肩上上下下打量,見他是個囫圇完好的,鬆了口氣。
袁奕典眨了眨眼:“你是……”
“我是你哥哥!一點兒!”沐琉說起傷心事,眼圈又紅了。
他抱住弟弟,摸了摸他的腦袋:“以後哥哥來保護你,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袁奕典暈暈乎乎的張了張嘴,在擁抱後他確實感覺到熟悉又懷念的氣息。
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和這個氣息親密無間,沒有隔閡。
“對,我們是雙生並蒂,隻是你被空間亂流卷走,我已經找了你三百年了,弟弟!”沐琉哽咽。
袁奕典驀然瞪大了眼,心中細細一算,胸腔劇烈起伏……
老貓說他擁有意識可能用了百十來年,然後帶他回家又以小葉子樣活了兩百來年。
他受到老貓的照顧,學會了修煉。
三百年!!
“你,哥哥??”袁奕典呆呆的瞪圓了眼,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是星際血統。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成了精的妖,這太玄幻了。
袁奕典需要靜靜。
“對,是我!我是哥哥!”徹底壓抑不住,沐琉流下了淚。
“哥哥對不起,哥哥沒保護好你。”
兩人旁若無人的敘舊,老皇帝快厥過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可憐的帝王終於喚回了袁奕典的注意力,他努力收攏自己的激動。
“陛下?”袁奕典臉色微變,上前扶住這位帝王。
一切打擾弟弟與自己親近的就是反|動|派,是階!級!敵!人!
沐琉臉色黑沉沉的,觀察起老皇帝,這一瞧驚愕的“咦”了一聲,他皺著眉蹲下身。
袁奕典不明所以:“怎麼了?”
“你站在我身後,我看看。”沐琉點了下老皇帝的額頭,老皇帝直翻白眼。
看清老皇帝眼底一閃而逝的紅色脈絡,沐琉幽幽冷笑:“嗬,噬魂蟲?這麼個玩意啊。”
他隨手一抓,一股綠色撲向老皇帝的臉,老皇帝劇烈抽搐口吐白沫了。
袁奕典:“…………”
袁奕典瑟瑟發抖,“哥?哥??”
森冷的笑驀然消失,沐琉轉頭露出如沐春風的微笑:“怎麼了,一點兒叫哥哥有什麼事嗎?”
小手指頭戰戰兢兢指了指老皇帝,袁奕典一臉驚恐。
新哥這是要弑君嗎??
他已經看到了一口大黑鍋搖搖欲墜要砸在腦殼了。
嗤——
一聲破碎響動,沐琉反手收攏,一隻劇烈顫抖的小蜘蛛從皇帝的嘴裡吸出。
紅色蜘蛛在綠色球體內瘋狂掙紮著,但掙紮了幾下不動彈了。
袁奕典瞪大了眼,“這是蠱?”
不說袁奕典愕然,便是沒見過世麵的帝王都眼珠子暴突,他看了兩眼,挺屍似的霍然坐起乾嘔。
“也差不多,就是蟲族一種不入流的玩意。”沐琉撇了撇嘴,愈發覺得蟲族上不得台麵。
噬魂蟲會鑽入人體內,吞噬宿主的精神力與肉體,直到徹底與身體融為一體,蟲子就替代成功。
袁奕典皺眉:“宿主會死?”
“死不了,行屍走肉。”沐琉不甚在意的瞅著懸浮在空的小綠球。
等蟲子徹底變成帝王,成了最高級的間諜,帝國會徹底成了蟲族的一言堂。
想到什麼,袁奕典眉頭皺起:“那這次蟲族入侵,難道也是……”
大老虎是不是很危險?!
沐琉見不得弟弟難受,他拍拍他的肩膀:“彆擔心,剩下的都是小蝦米了,我派人守著呢。”
笑話,這裡他寶貝弟弟在,哪隻破蟲子敢來就有來無回好了。
不過非常不爽,弟弟擔心白毛什麼的,糟心。
皇帝嘔吐了個爽,暗黃的臉總算冒出點紅暈來,他軟綿綿倚靠在軟榻上,掙紮坐起。
“我勸你最好彆動。”沐琉居高臨下斜睨:“噬魂蟲拔出,但它寄生的疼痛卻是翻倍的,你現在身體太虛,動一下會疼死的,字麵意義的疼死。這些獸真不禁折騰,太弱!”
皇帝:“…………”
就算是好心,可這嘲諷的口氣怎麼回事。
他劇烈喘息了半晌,努力的張了嘴,聲音嘶啞:“謝……”
“不必。”沐琉哼笑一聲:“我是看在弟弟的麵上救你,記住你欠我弟弟一個帝國的恩情。”
袁奕典:“???”
袁奕典:“!!!”
皇帝:“…………”
沐琉摸了摸弟弟的頭毛,慈愛的道:“放心吧,這些長毛的不敢欺負你。”
袁奕典:“…………”
皇帝:“…………”
微笑看弟弟的沐琉眉頭微皺,門外藏了一隻大老虎。
本來他想直接給個打擊,想起弟弟喜歡這種毛絨絨的,就打了個指響,老虎囫圇被卷進來。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住勢頭,對於沐琉來說,除了弟弟和族人,彆人都不再考慮範圍。
沐琉揚了揚下巴,腳尖點了點金色大老虎:“弟弟你不是喜歡麼,送你了。”
用力晃了晃腦袋,藺蹺冗聽見這話全身一僵。
皇帝:“……??”
就算他老眼昏花,也認識這是他大兒子的吧,這麼被人送了?
Emmm。袁奕典張了張嘴,他無話可說。
藺蹺冗悄無聲息追過來,他怕袁奕典受到傷害,可卻見證了個奇跡,一不小心呼吸一重暴露了。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藺蹺冗還有些呆滯,等看清狀況,他一陣懵逼。
一隻和袁奕典一模一樣的植人。
被腳尖抬起老虎下巴,藺蹺冗心跳加速,恍惚覺得是一點兒在與他調|情。
虎尾巴不自在的彎了彎,聽到一點兒的話又蔫下來。
“哥,這位是獸人吧,不能送。”袁奕典哭笑不得。
“沒關係,弟弟如果喜歡,我可以讓他永遠這個模樣。”強大的武力值給了沐琉極大的自信。
沐琉心疼的摸摸弟弟,都這麼大了還弱弱小小的,果然吃了不少苦。
藺蹺冗整隻老虎都不好了。
皇帝,皇帝也差不多。
帝王木著臉:“請這位先生手下留情,這位是我的大兒子。”
不!是!玩!物!
袁奕典愣了愣,上下打量起老虎來,想到這是俊美無儔的大殿下就驚奇不已。
與自家白毛球對比了下,袁奕典滿心歡喜,果然是他家老虎更神駿一點。
袁奕典笑彎了眼:“我已經有大老虎了。”
既然弟弟不需要,沐琉也不再要求,他點點頭,清冷的聲音中含著熱切:“弟弟跟我回家吧。”
這裡烏煙瘴氣,叫人看的心煩意亂,他們星域春暖花開,山清水秀很美。
袁奕典一怔。
“這裡並不安全,那隻皇後和許多人都被蟲子感染了,我不放心你。”沐琉不讚同。
帝王瞳孔驟縮,臉色極為難看。
藺蹺冗同樣。
帝王呼吸急促,張了張嘴:“那我妻子是徹底感染了麼?”
“不清楚,得拔出噬魂蟲才知道。”沐琉嗤笑一聲:“你們獸族越活越回去,這點波折都跪。”
接下來帝王簡單講了他被蟲子控製的事情,聽的藺蹺冗眼珠子發紅。
“父皇!您受苦了!”
“無礙,也幸好有你和景梟,帝國還有救。”帝王老淚縱橫,他胸腔中對蟲族的恨升上頂峰。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如果你不想帝國被蟲子吃掉。”沐琉看不慣任何阻撓他帶弟弟離開的人,又覺得長這麼大的老虎還敢覬覦他弟弟實在膽大包天,愈發看不上。
“我踩死一隻噬魂蟲,那噬魂蟲老妖估計已經發現,你們最好做好對策。”
帝王眸光閃過涼意,與藺蹺冗對視一眼。
帝王懇切的詢問與請求,沐琉環著胸開口:“好,我弟弟想在帝國玩,這裡的確該乾乾淨淨。”
他指尖一轉,那隻紅色蜘蛛與幾隻飛蟲色彩變換幾番,閃爍幾下被他轉化。
“好了,你現在用它傳達意思,那隻老蟲子不會發現的,這幾隻次等級蟲留著玩。”沐琉揮揮手。
帝王震驚的眨了眨眼:“謝謝您,尊貴的先生。”
能有這般通天的手段,就算是神秘世家也隻有那個最頂尖的存在。
那個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可怕家族。
帝王想起了什麼,盯著袁奕典與沐琉的偽苗看了看,呼吸越來越急促,“您,您是……”
“哼。”沐琉瞥他一眼。
帝王立即閉嘴。
藺蹺冗對皇室秘密並不了解,疑惑的皺了皺眉,抖抖耳朵。
袁奕典眼珠瞟了一眼又一眼。
金毛團,有點可愛。
“弟弟喜歡?那我把毛揪下來給你做個毯子吧。”沐琉在討好弟弟方麵,無所不用其極。
他揪著金色老虎的胡須拉拉扯扯考量毛發的質量,絲毫不理會老虎冗的感受。
藺蹺冗:“…………”
從沒有植人這麼肆無忌憚折騰他,大殿下盯著與袁奕典一樣的漂亮臉蛋有些呆。
在會場另一側,一臉聖潔的皇後臉色驟變。
她捂著胸口,感到一陣心悸,身形晃蕩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好身邊人反應迅速扶住了她。
袁家主小心翼翼地詢問:“皇後殿下您身體不適麼?”
“不知陛下身體狀況如何,眾位隨我前去。”皇後眼底一絲慌亂與怨毒一閃而逝。
在眾多獸族人麵前,她並不敢伸出觸角,卻眼神示意袁家主。
袁家主搭檔大爵多年,一眼便明白過來。
是小公子出事了!
它沒成功!
皇後做了兩手準備,這次她生了兩隻,一隻準備給小太子,一隻則準備控製了袁奕典。這個植人是藺蹺冗與藺景梟在意的人,就值得她吩咐子嗣占據。
再次傳遞消息,依舊是石沉大海,皇後的心沉到穀底,知道子嗣是凶多吉少。
走在最前麵,她滿眼陰翳,深吸一口氣,看來她小看植人了。
能夠叫大皇子與二皇子在意的,的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