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門就被敲響。
袁奕典還藏在大老虎肚皮下睡的昏天暗地, 他昨夜起夜, 大老虎在床邊團成一團可憐極了。
一時惻隱之心大漲, 他就抱著被子給他蓋住, 自己鑽到老虎肚皮下。
渾身被絨毛包裹的暖烘烘,袁奕典低低呻|吟一聲,蹭了蹭軟肚皮又將臉藏進白毛裡。
大老虎身體側趴,小植人被環在中央,一條粗長的尾巴虛虛搭在他胸口。
藺景梟早就醒了, 一直盯著人瞧了又瞧。
兩人第一次見麵,他就覺得這隻植人有點漂亮, 並不反感他放肆的碰觸。
現在真是越瞧越覺得可愛,大老虎心底甜滋滋的。
昨晚上他孤零零一個趴在地上, 沒有一絲困意,百無聊賴甩尾巴舔爪子。
但叫他受寵若驚的是,小植人心疼他, 給他蓋被子陪他睡。
心底那點憋悶消失無蹤, 大老虎高高興興地用尾巴卷住人, 心虛地舔了舔毛嘴巴。
好的吧, 不是騙子, 小植人說話算話。
敲擊聲再次響起,是窗戶的方向, 落地窗外多出了個人。
咚咚咚。
藺景梟不虞, 有心想捂住小植人的耳朵。
那聲鍥而不舍。袁奕典總算醒了, 迷迷瞪瞪坐起來,一打眼就看到蓬鬆的白毛球,樂的咧了嘴。
也沒想太多,幾乎是下意識就展開雙手撲進絨毛的海洋裡翻滾一圈兒,抱住大老虎用力吸幾口。
吸完不算,袁奕典閉著眼一臉享受的吐出一口濁氣:“啊,好爽……”
大老虎瞥了眼窗外的大舅子,耀武揚威地甩了甩毛。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毛絨絨的大老虎得意洋洋,底氣十足的挺起了胸脯。
敲窗戶的沐琉:“…………”
沐琉傻眼。
不是,他是不是看錯了。一直以為是被脅迫的弟弟就像個小變態。
這還抱著人又摸又吸不鬆手,畫麵太震撼哥哥了。
袁·小癡漢·奕典徹底醒神,搓了搓大老虎的耳朵,手感太好止不住又捧住捏了一下。
“殿下,早安!”
“嗷嗚。”
沐琉:“…………”
沐琉痛心疾首,在弟弟失蹤的這些年,是不是被邪教組織給捕獲了。
得知弟弟疑似長歪,沐琉腦仁疼。
半晌,他歎了口氣,他有什麼辦法,自己家弟弟必須寵!
至於獸族皇子的想法,忽略就是了。隻要弟弟喜歡,大白毛不樂意也得樂意。
袁奕典懶腰伸到一半,唬了一跳。
剛剛不是眼花吧,他好像看到了一個黑影在窗前一閃而過。
這並不是靈異世界的吧。
袁奕典走到窗邊四下打量,沒看出來異樣,確認自己是睡糊塗出現幻覺了。
門鈴再次響起。
袁奕典忙起身吩咐機器人管家開門,自己套好衣服。
沐琉帶著沉重的心情進入彆墅,身後呼呼啦啦進來一群人,這是送貨的。
昨晚上他回到戰艦做了吩咐,靜不下心修煉,就掏出光腦對接帝國,刷刷刷花了幾百萬。
一早上,他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帶著送貨機器人敲了門。
“哥?你這麼早來啦!”袁奕典快速洗漱,揚起個大大的笑臉。
沐琉複雜的點頭:“嗯,擔心你。”
眼見一群人魚貫而入,袁奕典驚訝。
“我給你買了很多東西,獸人帝國的送貨上門還是不錯的。”沐琉揮揮手。
送貨機器人快速將許多大小箱子搬進來,幾日前空曠的客廳刹那堆滿,還要溢出。
“這裡有給你買的零食,玩具,生活用品等等,你閒了再看。”沐琉掰著手指細細算還缺什麼。
袁奕典呆了呆,無奈一笑:“謝謝哥哥。”
親哥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父愛’撲麵而來,他既熨帖又很有壓力。
藺景梟,藺景梟麵無表情。
眼珠子環視一圈,默認了大舅子的新婚禮物。
“哈哈,哥快坐,我馬上去做早餐。”袁奕典笑著招呼,藺景梟跟在後頭出來。
“是要去鍛煉嗎,身體重要,彆太拚命。”袁奕典捏他的尾巴尖尖。
“嗯。”藺景梟點頭,他每日天不亮會起來訓練。但小植人睡在身上,他不敢動彈,一晚上沒換過姿勢。現在渾身僵硬,需要儘快活動筋骨。
老虎去訓練室,沐琉便抽空湊到弟弟跟前。
他瞥了眼訓練室,悄無聲息落了個消音結界,醞釀道:“弟弟。”
“哥哥。”袁奕典瞄了一眼,知道他是有悄悄話說。
沐琉提心吊膽、語氣乾澀:“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很好。”袁奕典彎了彎眼。
他在現代還真沒受到什麼罪,沒開靈智的時候可能比較驚險,但他也不記得。
等恢複智商,他就被老貓挖回家,悉心照料起來。
記憶最多的還是和老貓朝夕相處、打打鬨鬨的日子,無憂無慮放飛自我。
也不知道老貓那家夥在仙界有沒有犯懶,好好吃飯。
袁奕典嘴角噙著笑,眼底清清淡淡一絲懷念。
沐琉時刻注視弟弟的細微表情,發現弟弟情緒波動都是積極向上,他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他弟弟可能過得去。
“我被一隻成精的貓妖撿回家了,沒有大起伏。”
提起這事兒,袁奕典便想起來,追問道:“對了哥,你們是不是……修行?”
“對,這是我們亞裔族獨有的方式。弟弟天資卓越,我是啟蒙才懂得。如果弟弟沒有被……”
“哈哈,那我應該感謝這份特殊待遇,這是新奇的體驗。”
沐琉:“…………”
好吧,好像也勉強有點道理,如果忽略可能一去不回或半路死亡的危險度的話。
“弟弟,你天賦高,根骨好。但體虛羸弱,還殘留暗傷,我希望你跟我回族地進入聖泉蛻變。蛻變過後,不光壽命增加,訓練也將一片坦途。”沐琉提起正事兒,嚴肅地皺起眉。
他們族人在幼年到成長期一直會浸泡聖泉以洗筋伐髓,鞏固與提升修為。
而他可憐的弟弟,並沒享受過。
沐琉再次痛恨自責起來。
袁奕典愣了愣,不明所以:“蛻變?”
“對,我們剛出生隻是種子,浸泡在聖泉後會在一年之內鞏固神識,十年內化形成功。弟弟你已經入了修行,泡一泡滋養身體修複暗傷也是好的。”沐琉與之同款的碧眼清亮。
一年神識,十年化形。
袁奕典木著臉:“…………”
普通族人十一年,他用了整整三百年,且不說化形還多虧老貓渡劫成功他跟著受到天地饋贈……
可以的,忽然心緒不平好氣哦。
老貓那時騙他,說像他這種小野草成精都是上天垂憐,幾十萬裡沒一隻,百年出神識非常了不得。
他當時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如今看來,他其實是穿越造成太大傷害直接智障了。
但與此同時,他也震驚於亞裔族的強大,亞裔這個名和兩個世界的相似巧合太多了。
他的確有必要去一趟族地了。
藺景梟在訓練室揮灑熱汗,餘光卻精準無比的瞟著廚房,豎起的耳朵努力想聽什麼。
他隻能看到兩人嘴唇在動,卻不知道說什麼。
默默放下杠鈴,藺景梟垂下眼,遮住深邃如寒潭的眸那一閃而逝的情緒。
沐琉是想蹭飯的,他滿心歡喜地等待弟弟投喂,但一條通訊叫他如沐吹風的笑忽然凜冽似冰。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滔天怒火:“弟弟,我有點事不吃了。”
袁奕典啞然:“哥,是急事嗎?我給你裝一袋小餅乾,你路上吃。”
弟弟乖巧貼心,沐琉大哥感動壞了,他險些熱淚盈眶,珍惜地捧著小餅乾離開彆墅。
可以說風風火火的來,急急忙忙的去。
藺景梟見沐琉走了,而他家小植人依舊還在家裡,無聲的小小吐出一口氣。
他完全不想小植人被說動,要跟他劃清界限。
與小植人相比,他可能現在有點窮。
帝國第二富有的尊貴皇子殿下,首次為金錢犯愁。
“咳,有事,嗎?”藺景梟扭著頭,一本正經地試探,手心略潮濕。
袁奕典:“嗯,除了哥哥給我們買的東西,還講了些族人的事情,希望我能跟他回族地……”
藺景梟:“!!!”
藺景梟垂眸:“你,去嗎?”
“嗯,要去一趟。”袁奕典點點頭。他猜測聖泉是族群的秘密,不準備多說。
藺景梟不知道,他隻感覺一個霹靂炸|彈砸在頭上,當場被炸懵了,腦殼裡嗡嗡作響無限循環。
小植人要走,他真的要走了!
“還,回來,麼?”藺景梟不去看他,倔強地抿直了嘴巴。
嗯?
察覺到大老虎的情緒不對,袁奕典後知後覺自己話語裡的歧義,又開心又無奈。
他揪了揪老虎耷拉的尾巴貼在臉上:“當然回來啊,寶寶不能沒有爸爸!”
那,那我呢。
藺景梟嘴唇蠕動,卻最終沒能吐出任何一個字眼。
“而且,剛結婚就分居,傳出去不像話。”袁奕典笑意漸深,彎著眉眼瞧噘嘴大老虎。
藺景梟扭頭,悶悶的“哼”了一聲,小模樣傲嬌極了。
哎呀,我家大老虎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袁奕典有心逗他,“當然,如果殿下不介意流言蜚語,我帶寶寶去住幾年……”
“介意!”藺景梟倏地回頭,炸成受氣包。
“好的殿下!”袁奕典笑眯眯,捏捏豎起的圓耳朵過了手癮:“我就知道殿下也舍不得我。”
藺景梟僵著臉,他不準備承認的。
等小植人哼著歌繼續做飯,他回過味來,全身一個激靈僵住了。
——小植人剛剛說‘也’,那,是小植人舍不得他嗎?
藺景梟定定看他。
袁奕典憋笑,輕咳一聲:“殿下快來端菜,然後叫一下寶寶們起床。”
“哦。”
又不甘心看看他,藺景梟確認不能從小植人臉上看出什麼,飄飄忽忽的走出廚房。
寶寶們都很乖,知道自己打理。
除了貪睡的滾滾叫了兩次,都蹦蹦躂躂起來圍在桌邊。
吃過了飯,袁奕典被幾隻小家夥孺慕的盯著瞧,猛地拍了下額頭。
他就說忘記了什麼,小家夥們的學習刻不容緩。
與殿下提了提,袁奕典就被藺景梟塞了厚厚一摞招生簡章。
袁奕典目光發直:“這是……”
“資料。”藺景梟早在小植人第一次提便叫人準備,近兩日因結婚耽擱放在一邊了。
小植人要,他順勢遞給他,這是屬下前天送來的幼兒園詳細介紹。
袁奕典翻看幾遝介紹簡章,裡邊天花亂墜,說的他都心情激動,想跟著上幼兒園了。
也是這時,他發現自己對星際的了解太過片麵與淺顯,裡邊很多小幼崽都懂的他卻一頭霧水。
袁奕典抓了抓臉,赧然地紅了臉。
說起來,他還真沒上過學,剛落地就被卷入空間亂流掉到現代回溯成一顆種子。
懵懵懂懂的一百年開智,又以植物模樣被老貓挖回家養著。
他作為一株小草精,是沒辦法上學的,想學什麼也隻能下載了電子書或者網購在家悶頭自學。
“殿下,我也想上學。”袁奕典咧開嘴,露出個討巧的笑。
藺景梟能說什麼,當然是寵著縱著了。
袁奕典兀自掏出光腦,點開個人終端信息:“我的年齡是十九,可以上什麼等級的學校?”
如果叫他一個大人和小奶崽們擠一個教室,他可能會打消這個想法。
藺景梟身體一僵,狹長深邃的眼霍然微睜,似乎受到了天大的衝擊。
他呆呆地盯著小植人稚嫩的膠原蛋白小臉蛋,眼神茫然片刻耷拉下眼簾,沒精神了。
大老虎自閉團成球.jpg
袁奕典:“…………”
袁奕典:“????”
不是,殿下我們聊得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玻璃心了?
袁奕典滿頭問號,呆滯地眨眨眼:“殿下??”
藺景梟的確不高興了,但不是對小植人,而是自己個生悶氣。他想起兩人的年齡,小植人十九歲,而他已經五十一歲了。三年一個代溝,他和小植人大概有星河那麼————大的代溝區域。
他這麼老,又這麼醜,小植人早晚跟他離婚。
藺景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萎靡地垂下兩隻毛絨絨的耳朵,有委屈萬千,可寶寶就是不說。
“殿下是不想我上學?”袁奕典更困惑了,他忍著嘴角的抽搐。
藺景梟搖頭,快速瞥了眼小植人,自暴自棄地小小聲自曝:“我老,我醜。”
袁奕典:“??”
袁奕典:“…………”
忽然頓悟,袁奕典噗嗤一聲,眼淚都要笑出來。
他家的大老虎腫麼這麼可愛呢。
藺景梟自閉不下去,不滿地噘嘴看他。
好像,更不舒服了。
頭毛被小植人狠狠呼嚕幾把,藺景梟受寵若驚,頂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做,做,什麼?”
袁奕典哈哈笑,抱住大老虎的腦殼,就是一個響亮的吻。
吧唧一聲,大老虎被親傻了。
袁奕典貓控屬性爆發,也沒發現一瞬間的動作給了大老虎多大的衝擊。
“殿下,這上麵的信息還是袁家留的,我都不是袁家人,這當然不作數。”袁奕典好笑的解釋:“要說年級,也許你要嫌棄我才是,你才五十,我已經三百歲了。”
當然,這裡邊是有水分的。彆看他如今三百歲了,實際剛化形沒幾天,這就相當於剛從幼崽步入成長期,在族群裡還是個小少年。
植人年級與獸族相差不多,平均壽命在三百五十到三百八十左右。但他們一族卻不同,隻要一腳踏入修行,那壽命將幾倍增加,等渡過元嬰期,他們就會擁有冗長的萬歲了。
但他會這麼說嗎?
他不說的,一輩子都不可能說的。
麵對年紀大就自閉的‘老男人’,袁奕典要裝出年長者的威嚴來。
至於說藺景梟長得醜這件事情,袁奕典是不讚同的。
藺景梟隻是眼神凶悍,但他實際長相卻不比星際第一美男藺蹺冗差,甚至更霸氣一些。
隻是一條疤痕殘留下來,破壞了這種平衡。
袁奕典指頭點了點大老虎的眉眼:“長得醜點好,不會被外麵的狗搶走,就一直是我家貓。”
在現代他和老貓鬥嘴,小草精無法出去,會嫉妒的指責想外出遛彎的老貓外麵有狗。小草精用現代人眼光、心平氣和誠懇的玩笑表達,但聽在大老虎耳朵裡,這無異於一場盛況空前的告白現場。
大老虎變身岩漿熔化ing。
小植人是喜歡他的,吧。
大老虎紅著臉,垂低了頭,半晌小聲地“嗯”了一下。
他沒有狗也不喜歡犬科,他會是小植人的貓。
當然他私心還是希望好看一點,萬一小植人想離婚,看到他帥了就舍不得了呢。
藺景梟的疤痕乍一看的確叫人心中嘀咕,可越看下來,袁奕典就越覺得有男人味。現代軍人哪個不是以疤痕為功勳的,這點算不上問題的小瑕疵並不讓人反感。
他真心實意這麼想,但大老虎大概在抗議。
“我想辦法幫你祛疤。”袁奕典拍拍他的腦袋,笑著道。
現在的袁奕典膽大包天,這要擱在剛來那會兒,勾一下衣角都顫巍巍的。發現大老虎很乖很安全,他就開始蹬鼻子上臉,現在都敢呼嚕人家大老虎的頭揪尾巴毛玩了。
藺景梟抬頭看他:“好。”
“嗯。那麼,殿下我應該上什麼學校呢?”袁奕典攤了攤手。
話題重回,藺景梟猶豫了。
百分之九十的學校估計都不會收三百歲的學生,除了星際老年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