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Chapter124 追回(1 / 2)

我的病嬌權臣隊友 爾仙 28167 字 4個月前

門打開, 果然是小二的臉, 而隨著小二一道的,還有顧莘莘的另一個親信, 他顯然也發現了情況, 撥開小二,急吼吼道:“掌櫃的!戍北候來了!”

話剛說完, 果然房外又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藏青官服加身, 劍眉星目, 氣質郎朗,不是謝栩是誰?

氣場太強, 見他一來,周圍的人皆識趣退了下去。客棧門口走廊頓時隻剩兩人相對, 門內的顧莘莘與門外的謝栩, 客棧的燈籠搖晃在夜風中,照出彼此的影子。

既然對方追到這兒來, 顧莘莘隻能讓他進來,不然還能趕他不成?

待謝栩走進,顧莘莘又覺得窘迫, 連夜逃跑,還被對方追上, 實在有些尷尬……她臉皮有些熱, 訕訕道:“你怎麼來了?”

因為尷尬, 她眼睛沒看向他, 而是看著彆處。

謝栩抓住這一點,問:“怎麼,便這麼不想看到我?”

“不是……”顧莘莘說了這兩個字後不知後麵該怎麼解釋,再度陷入沉默。

謝栩則是凝視著她,半晌他歎了一口氣,說:“真打算好了,不跟我在一起了?”

“嗯,暫時不想。”顧莘莘底氣有些不足。

謝栩說:“那好吧,你既然作出了決定,我再勉強也沒什麼意思。我一會便走,以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顧莘莘一愣,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原本她已做好他不會放手,或是繼續說服她的準備,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徑直應了。

“你……”她呆呆看著他。

謝栩牽起嘴唇,淡淡笑了笑,墨眸裡有顧莘莘看不懂的深沉,說,“這樣也好。”

他從腰囊裡掏出一遝銀票,遞過去,“你出門做生意少不得錢,我知道你不缺錢,但身上多帶一點錢總是好的,我急忙出門,沒帶多少,這些你都拿著。”

顧莘莘瞟了那銀票一眼,厚厚一遝,哪裡少了。

而他又拿了一把烏金色鋒利短匕首,道:“前些日子偶然得的一件利刃,削鐵如泥,你雖有槍,但多個防備武器總是好的,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切保重。”

他擱下利刃與銀票後,沒再多說,隻看看窗外夜色道:“天不早了,你趕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我稍作整頓便回京城。

“日後,你也無需惦記我,有事可以寫信。”

謝栩說完這一句,最後看了她一眼,推門走了。

他走後,顧莘莘獨自呆在房裡一時不適應,被謝栩纏了這麼多天,就這麼結束了?他想通了,不為難自己了?怎麼聽語氣透著無奈與感傷?

想著臨彆時謝栩說的那些話,顧莘莘有些納悶。

一會兒後,她聽到外麵傳來謝栩的聲音,果然是他在吩咐隨從,意思是讓眾人稍作修整,過會兒打道回府。

他真要走了?

客棧小院裡,謝栩的確在對隨從們下達指令,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聲音放得比平時大,樓上雅閣能聽見。

一群士兵忙活起來,追了一整晚,眾人也累了,各自稍作休息,吃吃飯,喝喝茶,馬匹也要喂喂糧草,歇歇氣兒。

看著眾人忙碌,謝栩臉上一派平靜,仿佛真做好了即刻出發的準備。

但無人察覺的角落,謝栩悄悄給身旁小書童去了個眼神,多年的主仆默契,小書童抿唇頷首,向著二樓雅閣上去。

二樓,顧莘莘還望著桌上那遝銀票跟利刃,想著要不要還給謝栩。

房門“砰砰”響起來,顧莘莘起身推門,見了來人一怔,“小書童?你怎麼來了?”

小書童不慌不忙走進屋裡,“主子剛有些事沒有交代完,讓我過來跟您補充一下。”

“這個……”小書童先是從身後拿出幾大包,疊起來被紅線紮綁好的的油紙,看起來像是藥鋪裡抓藥的紙包。

“聽說你要向南走,我們主子專門帶來了驅寒去濕湯,南方濕氣重邪祟多,怕你水土不服,對身子不利,將這湯藥每日煎熬兩次服下,可保身體無礙。”

顧莘莘看著那一大摞碼得整整齊齊的藥包,再看小書童又從兜裡掏出另一樣東西,也是一張紙,卻不是包藥草的紙,而是疊得方方正正的一張紙張,小書童將那紙張慢慢展開,顧莘莘一眼掃過去,紙上印著些文縐縐的字,瞟了一眼,隱約看見兩個字:“放行。”

什麼放行?

小書童道:“這是放行令,你可以理解為通關證。”

“少爺說,此番你南下,難免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有官商蓄意刁難你,你就掏出通關證,這證件代表戍北候的指令,眼下少爺是朝廷新晉的紅人,朝中上下多少賣他幾分顏麵,地方官員也知道,你做起生意來會順暢些。”

顧莘莘目光掃掃桌上藥包,又掃掃小書童的通關證,有些詫異,沒想到謝栩為她考慮得這麼多。

這還沒完,小書童又掏出一樣西放在桌上,是一枚溫潤有光,刻了蠅頭小字的玉佩。

“這又是?”顧莘莘問。

“這是少爺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他的貼身玉佩。他擔心若他的通行令牌哪天不好使喚,比如遇到其他緊急情況,你可以憑玉佩直接到驛站找人,我們現在有眼線在各地驛站,他們收到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少爺,我們會以最快的時速度來救你。”

“沒彆的事,就這三樣,你收好,”小書童將東西放下,“該交代的我已經交代完了,我走了。”

“等等。”顧莘莘卻叫住了他。

“叫我做什麼,我們一會兒還得回去呢!”

“我……”顧莘莘躊躇著,不知該說什麼,謝栩先前給了她又是防身利刃,又是厚厚銀票,又托小書童送了這些事物,說不動容是假的。

抿抿嘴唇,她說:“那替我謝謝他。”

“我想他可能不需要。”小書童答得乾脆,他看著窗外夜色,沉默片刻說:“得,我們走了,反正就這樣吧,這樣也挺好。”

顧莘莘聽他語氣有些奇怪,想起謝栩臨去時也是看著夜色說那一句,“這樣也好。”短短幾個字仿似話裡有話,寓意頗深。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我?怎麼叫這樣也好?”顧莘莘。

“這還不好呢?你南下總好過跟我們一起冒險強,畢竟我們現在連自己的命都難說。”

“你什麼意思?”顧莘莘大驚。

小書童卻閉了嘴,不說了,不知道是被謝栩告知不允許說,還是怕嚇著顧莘莘。

“你說啊!”顧莘莘越發覺得不對,“到底什麼情況?”

許是被她逼問久了,小書童再忍不住,“你要真問我就說了,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主子不讓我說。”

“你以為主子如今在朝廷裡很舒坦嗎?看著是新封的述北候,戍衛功臣,天子麵前的紅人,表麵上風光無限,實際上想他死的人多得是。彆的不說,就說高太尉跟齊丞相,倘若你沒忘記,少爺之所以去邊關就因為這兩人的坑害,過去跟少爺有舊怨,他們把少爺發配到邊關,巴不得少爺死在戰場上,結果少爺活得好好的,不僅活了,還立了大功,風光回京。更能讓那兩人不恨嗎?礙著大局,少爺回京後朝廷接風洗塵,他們表麵上沒撕破臉皮,甚至裝作一團和氣,誰知道他們心裡藏了多少小九九。還有陛下,你就不覺得好奇嗎?主子回來一個多月了,彆的臣子回京述職,住個一陣子,將事情報告完便回封地,但少爺回來一個多月,陛下還不放人,且在京中給他賜了豪華侯府,擺明是想讓他長住啊。”

顧莘莘聽到這也覺得不對勁,其實她過去有好奇,但龍心難測,她不敢多加揣測,沒想到陛下是不打算讓謝栩走了。

小書童看出她的臉色,癟嘴,“何止是不放我們走,是把我們拉進這場戰局,做一枚新的棋子啊。”

“棋子?”

“可不,就是為了牽製以那兩位為首的朝廷力量。”

小書童所說無錯,皇帝的確沒有放謝栩離開的心思,其實這些年皇帝與齊丞相、高太尉之間的矛盾越發劇烈,高太尉跋扈,齊丞相.奸.詐,幾種力量攪和在一起,朝政動蕩不安,皇帝有心想剪除,但二者早已紮根數年,絕非一朝一夕能除儘,皇帝很是頭痛。這些年為了抗衡,皇帝也在積極培養自己的力量,比如他的禁衛軍,比如在邊關與各國的外圍關係。而此次大陳大敗柔然,邊疆的青年領謝栩以讓人驚喜的方式為朝廷注入新的力量,更是滿足了皇帝的需求,一個沒有家族力量,無依無靠的年輕將領,最適合被自己拉攏調.教。況且,謝栩與那兩人還有舊怨,於情於理是再合適不過的棋子。加之這棋子還分外優秀,具有很高的潛力與爆發力,若是好好培養,調.教得當,對這盤棋的牽製大有裨益。

顧莘莘道:“所以你是說,皇帝想利用謝栩?”

小書童跟在謝栩身邊十來年,可不是白混的,對時事政治有一定的了解,“也不能全說利用,自古以來臣子的隻能就是為皇帝效忠。皇帝挑選某些臣子,必然是他有益處,或治國、或征戰或守衛。隻能說我們主子在某些方麵剛好對了皇帝的胃口,且在這個時刻就需要主子這樣的人。而你看到了,皇帝對主子加官進爵,設宴款待,豪宅賞賜,人前無限風光,或許有一定的欣賞因素在裡麵,但更多的是一種拉攏。”

“主子能說不嗎?不能,整個天下都是天子的,哪有人敢隨意忤逆他?所以主子成為陛下手中的一杆.槍,這把槍麵臨著最危險的敵人。”

“不瞞你說,主子這次回來,齊丞相跟高太尉沒一個舒坦的,齊丞相老謀深算,尚且端得住,高太尉卻是牙癢癢,心裡或許想了無數種辦法置少爺與死地呢。”

“他為什麼就這麼恨謝栩?”顧莘莘問:“多年前一些舊怨不至於恨成這樣吧。”

“豈止是恨,更是嫉妒。若說過去的舊怨是耿耿於懷,現在便是眼中釘肉中刺,因為他的臉麵被少爺襯托得毫無保留。”

“這幾年大陳與突厥對峙膠著,雙方大軍在邊疆敵對好些年,屢次擦槍走火,卻始終沒真正開戰,陛下倒是有心於突厥一戰,突厥戰場主要負責人便是高太尉,高太尉不知為了什麼,與突厥膠著幾年,硬是仗沒打個仗,還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陛下想將他撤下來,但我們大陳朝自開國以來便行得是重文輕武的治理方針,以至於朝中文官多武官少,想要臨時頂高太尉的職,竟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也導致了與突厥戰爭一直無法推行下去的主要原因。”

“高太尉便是基於這點才敢在朝廷跋扈,他知道朝廷無人可頂替他。而這時,誰也沒料到,發配到邊疆的一個無名小卒,在無人關注的西北某小戰場,打出了最驚人的戰績!沒有太多裝備、糧草,甚至連兵卒都不夠,偏偏創造出大陳朝建國以來最漂亮的一仗,收服柔然平定各部落,對比高太尉簡直是打臉!聯想高太尉幾年,國家最精銳的軍隊,最充足的糧草,最好的都給了他,結果呢,膠著幾年毫無戰績,還被一個小年輕吊打。沒有對比還好,一對比臉上哪裡過得去。眼見著小年輕的功勞都要壓住自己,高太尉能不惱嗎?如果說過去是舊怨,現在就是新仇了!你不知道,在那些官宴上,高太尉沒少給主子臉色。”

小書童這話也是真的,謝栩回京後,灰暗的過去跟如今的風光天翻地覆。齊丞相其跟高太尉都沒料到他會回來,想必他們的內心皆是震驚的,但齊丞相向來端得住,便是內心波濤洶湧,表麵上看了謝栩竟仍是笑意盈盈,甚至客套打招呼,仿佛過去一切齷蹉全不存在。

高太尉就做不到了,他這個人心胸狹隘且自大,又跋扈慣了,見過去在自己麵前一文不值的小人物扶搖而上,甚至戰功壓到自己頭上,恨得心裡咬牙切齒,哪怕當著官宴眾人的麵,也仍是對著謝栩冷笑,毫不留情。

而此刻謝栩亦非當年吳下阿蒙,麵對兩位宿敵,他平靜鎮定,無半點驚慌。

他不驚慌不代表沒有危險,如今皇帝水推舟將謝栩當做了牽製兩位佞臣的棋子,這兩位豈肯就此屈服,他們必然有自己的對抗方式,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兩位佞臣,一個都不好對付,更何況聯手在一起。如今謝栩再度杠上他們,結果難說。

“所以你現在走也好,非常時刻,主子不想拉你一起犯險,畢竟我們現在對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

“真這麼危險了?”

“我騙你做什麼,現在滿朝野,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培養戍北候,就是為他鏟除政敵!不信你去打聽!”

媽的,這個死皇帝……顧莘莘第一次對皇帝老兒如此沒有好感。可仔細一想,政治生來便是殘酷的,皇帝無可選擇。

“那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吧?”顧莘莘不由緊張起來。

“嗬嗬,”小書童冷笑一聲,“誰知道,他們明著不好說,暗著一定會動手。”

“你還不知道吧?”小書童神情轉為憤慨,“據說朝廷裡有小道消息傳來,主子剛回京時,那兩位就開了口。丞相表麵上對主子風光回朝客客氣氣,私底下卻跟彆人說,且讓他得意幾日,黃口小兒,不足為懼。”

“什麼?”丞相素來穩重老辣,鮮少大放厥詞,他能說出這些話,可見對謝栩有多不屑。

顧莘莘本能氣憤,小書童接著說:“這還算客氣,你可不知道那高太尉,酒後喝高了,竟對著屬臣直接下海口——謝栩那廝在本太尉麵前什麼都不算,老子捏死他就跟捏死一隻臭蟲一般!”

古人用這句話多是說捏死人跟捏死一隻螞蟻般,可高太尉將螞蟻一詞換成了臭蟲,可見口氣有多狂大!

顧莘莘的氣憤達到頂點,忍不住手往桌上一拍,“他敢!”

小書童瞅瞅她的臉色,唯恐火氣還不夠,接著說:“他真的敢!”

“王八蛋!”顧莘莘更是怒火加倍,猛地起身往房外走去。

小書童說:“你乾嘛呀?”

顧莘莘頭也不回,“還能乾嗎,找謝栩去!”

小書童故意追在後麵喊,“你還找他乾嘛呀?你不都要南下了嗎?

“南下個屁!”顧莘莘聯想起謝栩為她做的一切,再想想謝栩如今的處境,“都這節骨眼兒上了,老子怎麼能走?”

顧莘莘很快出了房間,走到謝栩麵前。

謝栩正在另外一個雅間休息,他讓下屬們稍作整頓,吃喝休息補充體力,而他自己則點了間雅間稍作小憩。見顧莘莘進來,他略顯驚訝,“你怎麼來了?”

“老子能不來嗎?”顧莘莘道:“這麼大事你也不告訴我。你還把我當自己人嗎?是,我是不想在那方麵接受你,但我們好歹同甘共苦,過命的交情吧,現在朝中局勢這麼危險,我這時候離開,也忒不是東西了!”

謝栩臉一沉,“謝竹告訴你的?多嘴。”又道:“你不必這樣,就算沒有你,我也能應付,說了你走了也好,我不想連累你。”

“你就這麼小瞧我?我是怕被連累的人?再說了,某些方麵我也是有能力的人,彆的不說,我懂許多你們不懂的玩意兒吧。你現在正是需要人幫的時候,多我一個,好歹是個助力。”

謝栩道:“可是你已經決定要走了……”

顧莘莘一急就爆粗,“老子把這句話收回去行不行,老子自己要回來行不行?再說了,咱們倆是一夥的,你要是沒了,老子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你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扶起來的金大腿!”

然後大掌一拍:“得,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一會我跟你們一起回京城。”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我現在回房收拾東西,待會跟你一起出發。

她話落推門回去,也是這時,她發現身後靜悄悄的,謝栩沒有說話,她回頭朝他看去,就見他深深凝視著她,不知是動容還是其他的情愫。

顧莘莘倏然心一跳,趕緊補充道:“但話放在前頭,我們還是得約法三章,我回去幫你是出於同甘共苦的情誼,所以你不能對我有彆的想法,不許叫我夫人,而且嚴禁對我動手動腳。

特彆是——她指了指嘴唇,做出一個禁止強吻的動作。

謝栩:“……”

半柱香後,顧莘莘說到做到,跟謝栩一道踏上返程之路。

既然同行,交通工具便是共用的,來時顧莘莘有兩輛馬車,走時她坐了其中一輛,想著謝栩為了追她,騎馬匆匆趕來,一路風塵仆仆,沒得到過休息,便將後一輛馬車讓給謝栩。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其他親衛則在旁邊守衛。

顧莘莘自願回京城,所以回去的一路心態平靜,再沒有來時急忙趕緊倉皇逃脫之感,馬車以勻速行在道路上,她坐在車裡看看風景吃吃零嘴,倒也愜意。

幾人是天黑時出發的,目測第二天日落可以到京城,顧莘莘在馬車裡點著燈小憩了一夜,第二天天亮醒來,瞅瞅還有一個白晝才能到京城,正想著找點什麼在馬車上打發打發時間,突然馬車停了一下。

正納悶,謝栩的某個下屬過來,對她說:“我們侯爺請顧小姐過去一趟。”這回倒真是按照約法三章的內容,沒敢再喊夫人。

顧莘莘挑眉,“去他那裡一趟,乾什麼?”

“侯爺隻說有要事。”他怕顧莘莘不相信,壓重了口氣:“真的是要事。”

片刻後,顧莘莘出現在謝栩的馬車上。

她不知道謝栩有什麼事找他,掀開馬車簾就見眼前一幕,謝栩端坐在馬車裡,與顧莘莘車廂裡的情況不同,顧莘莘在車廂裡是休息加消遣,謝栩竟然是在忙工作。他麵前案幾上,擺滿了各種文書類的資料。

“來了?”謝栩先讓她進馬車,然後將目光轉到文書上,他用手揉揉額頭,罕見地顯出些苦惱,“想請你來幫個忙,這是月城上半年的帳務,月城各項開支都在裡麵,我粗看了一下,覺得賬目有些不對,想著你平日裡經商,十分熟通賬務,讓你進來幫我把把關。”

說是賬務倒不如說是財政支出,作為一城之長,當地的財政支出是謝栩必須心知肚明的,雖然財政方麵有專人管賬,但他作為總統領,還是得核實一遍。

對一個城池來講,賬務支出是極重要且複雜的工作,就拿月城而言,軍費、民生、城建、文教、官署行政開支等等都屬於財務支出,謝栩有權利管理及把控。

謝栩指著桌上的一堆帳本,道:“總覺得這次的賬太對勁,可我行軍打仗慣了,到底做賬不夠純熟,就怕營裡有些鑽營牟利,中飽私囊的碩鼠!”說完又看著顧莘莘,帶著無奈之意。

顧莘莘回了個眼神,表示能理解,謝栩年輕輕做了邊疆統領,能保家衛國,擊敗敵寇,管理好城鎮已頗為不易,至於這做賬,人無完人,他哪能什麼都懂呢。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她說:“行,你既信我,我就幫你看看。”

顧莘莘可不隻是撂嘴皮子,對於管賬一事,她過去不儘人意,現代她沒有學太多會計的知識,來了古代後,經曆幾年經商磨練,真應了那句熟能生巧,從最初的磕磕絆絆,到後來的遊刃有餘,越發專業。不然每年那麼多鋪子,她要是連個帳都不會管,早就被底下的人吃了個乾淨。

“那我就替你看看。”於是她坐下來,坐在案幾對麵,與謝栩相對。

在謝栩的示意下,她拿起其中一本賬本,然後再拿起謝栩身邊的算盤,劈裡啪啦算起來。

說起算盤,顧莘莘本也是不在行的,畢竟現代都是用計算器。但沒辦法,古代沒有計算器,隻有算盤,於是顧莘莘硬逼著自己學熟了算盤,還是應了那句熟能生巧,隨著管賬越來越多,算盤越打越熟練。

眼下她左手翻著賬本,右手按在算盤上,根據賬本上的數字劈裡啪啦打個沒完,由於速度太快,從謝栩的角度看去,隻看到她飛快變換的手指,看的人眼花繚亂。

接下來,顧莘莘全心投入到算賬之中,她是個做事一旦上心就極認真的人。

略微搖晃的車廂內,謝栩繼續翻著他的賬本,而顧莘莘指尖翻飛個沒完。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起碼有幾個時辰,顧莘莘突然將賬本一合,右手停住了算盤,看向謝栩。

深呼吸一口氣,她按捺著心中的憤怒說:“狗日的,單這一本賬就少了一萬六千倆!”

謝栩吃驚,“這麼多,你確定沒錯?”

“沒錯,老子也不敢相信,反複算了三遍都是這個數,一萬六千二百四五兩!什麼概念!國家一年給你的軍餉也不過幾萬兩!你這下麵的人不僅有蛀蟲,還是大蛀蟲!超大蛀蟲!”

謝栩亦顯出震怒的模樣,“竟如此喪心病狂,真真是不將本侯放在眼裡了!”

“可不!”顧莘莘說:“這還不止,我剛細算了一下,你這一萬六千兩裡麵,軍費貪汙了七千兩,官署行政開支貪汙了三千兩,至於民生一塊,光農民開墾新田這個項目又去了幾千兩,零零總總加起來,就一萬兩了……而且這還隻是一本賬,僅僅是今年上半年的,你去年前年的,天知道缺了多少?一個個算下去的話,怎麼得了。”

“查!回去好好查!”謝栩一把將賬本子甩到案幾上,痛心疾首,“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抓到了定要軍法處置!”

“是要好好查!”顧莘莘同樣擔憂,“你現在正是特殊時刻,這些事沒處理好,萬一被政敵抓了紕漏,參你一本治理不力,甚至貪汙瀆職那還得了?你分分鐘被政敵玩死!”

謝栩眉頭擰得越深,“你說的對,但我們常年征戰沙場,身邊都是些粗老爺們兒,沒幾個會做賬的,難免被有心人鑽了孔子。想請幾個靠譜的賬房先生也不好請,如今我朝中政敵甚多,誰也不知道會往我身邊找什麼機會安插什麼人,這剩下的這些賬本兒……”

到這份上顧莘莘還能怎麼說?總不能讓自己人真的白白虧了幾萬兩!於是她豪氣一拍桌子,“我來!”

他現在是非常時刻,所接觸的人必須是百分百親信,若是他這方麵沒有能夠信任的人,那隻能她來上!

“但我這邊賬本有些多,大概會耽誤你一些時間,每個月的賬目可能會需要你花費個兩三天……”謝栩麵露難色。

“沒關係!兩三天的時間我還是有的!”

“好,一言為定。”往常慢條斯理的謝栩麵對這話陡然接得極快!

嗯?顧莘莘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再仔細想想他的話,有兩重意思,每個月要為他的事抽出兩三天時間,另外,如果承諾為他整帳,就意味著責任,更意味著她不能再像現在一樣,隨時隨地離開他出走,畢竟她還承擔著“賬房先生”的職責,哪能丟下工作說跑就跑。

嗯,越想越不對勁了,好像著了什麼道?

再瞧謝栩,對方卻是一本正經,帶著工作上的肅容氣質說:“那就有勞你了,但你也彆太有負擔,不會讓你白辛苦的,就當我們軍營雇了你,我會專門向朝廷申請給你補貼及獎賞,定然是重賞。”

她盯了他很久,在他無懈可擊的臉上,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最終點頭,“那成吧。”

得,自己都應下來了,哪有剛應下就反悔的道理?況且她也不是白乾,雖說她不圖謝栩錢,可這是朝廷賞的,她為什麼不要?哪有人嫌錢多,再說宮裡的賞賜,很多具有收藏價值!

她就當做個順水人情再賺點外快吧。

兩人說定之後,顧莘莘又開始翻其他的賬本,接著對賬。

車上無事,對完了一本,其他的現在慢慢對吧。

算盤再次劈啪打響,顧莘莘全身心投入到與數字的較量之中。她一旦應了某事,態度便會十分認真,哪裡賬目不對,她要會停下用紅筆圈住標記,再次進行運算。

偶爾她會搖頭,想著這龐大的數字,民脂民膏們,被各種碩鼠貪婪,惋惜而痛恨。

而謝栩則望著她。

瞧見顧莘莘拿起紅筆標注,一絲不苟,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刻,謝栩輕輕揉了揉額,心想。

小媳婦如此專業,幸虧這假賬做得逼真,不然被她看穿就尷尬了。

再轉念一想,小書童今天的演技也不錯,值得嘉獎。

——沒錯,今天這一切,都是述北候的計謀。

自前晚得知顧莘莘出走後,戍北候開始重新審視這段關係。

或許強勢的人總有些遠超常人的占有欲,他與她的這段感情裡,他想將她控製在掌心,可攥緊了怕箍著她,放鬆又怕她飛遠,讓人矛盾。

而他不得不承認,顧莘莘跟彆的女人不同,她的確在乎名利,過去有過“抱他大腿”的戲稱,但同時她又獨立得令人詫異,仿佛離開他,離開任何人,她同樣可以創造自己的未來。她有足夠的能力與底氣。

但他能眼睜睜看著她離自己遠去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