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湮盯著那件衣服，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你剛剛就是看見這個才進來的嗎？”
之前黑僧的反應太過迅速，以至於沒來得及說原因，就衝了進來。
黑僧語氣停頓了一下：“不是。”
“這種人皮俑應該是地宮當中的，剛剛我看到的是……”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應該怎樣描述更準確。
段湮眯了眯眼：“鰓人？”
黑僧看向他片刻，點點頭。
段湮微微沉思片刻，目前為止，他所知道的地宮裡一共有三隊人。
除了瘋爺這一隊人以外，就是四個月前進來的外國人，這一路陸陸續續發現他們的屍體。還有一隊，就是鰓人。
對於鰓人，段湮的知之甚少。唯一可以推斷出的就是，這群人很可能是之前殺掉瘋爺的人。
如果他們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地上的人皮堆疊在一起，就像是一大塊白花花的肥肉。
黑僧打著手電，指尖一寸一寸劃過地上的人皮俑，皺了皺眉，突然開口：“這個人皮膚很新。”
“什麼叫新？”段湮問道。
他盯著地上乾癟下去的一堆皮肉，又看了看黑僧，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黑僧說的“新”，應該是指形成的時間。
這是一座唐代地宮，古人製作的人皮俑就算保存再好，也不可能全無腐敗的痕跡。
但是這一個，甚至血肉都是清晰的。
還有三水的衣服，明顯是被人生生縫合上去的。
看起來就很像是……
把人的骨肉從裡麵腐蝕掏空後，再給一副空皮囊精心裝扮好，畫上濃妝。
段湮突然有種，它沒死透的感覺。
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摁了兩下，很快點著了三水的衣服，往地下丟去。
皮肉在火光中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一股肉香很快在甬道中蔓延開來。
黑僧沉默地看著他這一係列動作，忽地開口：“你真是變了很多。”
“什麼？”段湮抬起頭。
暗紅的火光照應在黑僧的臉上，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周圍一片漆黑，寂靜之中，隻剩下劈啪作響的燃燒聲，仿佛剛剛那句話是錯覺一樣。
段湮看著他良久，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對視。
像段湮這種人，前半生順風順水，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室，幾乎沒怎麼跟人打過交道，也沒經曆過那些人性的陰暗與醜陋。
因此，他的思維是直接而又單純的。
對他來說，最大的變故就是十年間，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離世。因此他才變得孤僻冷漠。
然而瘋爺和黑僧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他們身處江湖，是非善惡見得太多。在他們眼中，段湮就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孩。
但是現在，黑僧覺得段湮變了。
段湮看著他的臉，心頭再次湧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們以前見過？”他問道。
黑僧沉默片刻，“小時候見過。”
“那確實變了很多，”段湮看他一眼，淡淡道，“變得好了，還是不好了？”
黑僧再次沉默，良久，他才道：“你不該來的。”
“為什麼？”段湮很快反問。
黑僧看著他：“瘋爺不讓你來，有他的原因。”
段湮冷不丁輕笑一聲：“要是我不來，他早就死在車站了。”
黑僧聽出了他語氣中似有若無的嘲諷，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你可以相信我。”
段湮眯了眯眼，“憑什麼？”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黑僧。
但是起碼這一路上，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除了這一次，他忽然衝進洞裡。
黑僧目光飄忽了一下，沒再說話。
地下的火光已經漸漸暗淡下去，能燒的基本都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段湮從旁邊撿了個細長一點的石頭，開始扒拉地上的灰燼。
皮肉這種東西燃燒不完全，但是能看出縮水了不少。蓋在上麵的衣服確實燒得乾乾淨淨，他扒了兩下，突然聽到一聲悶響。
手中的石頭碰到了什麼硬物。
他拿著手電照去，很快發現，裡麵有一塊石頭。
段湮撿起來，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就是他們之前看到的那種會發光的石頭。
不同的是，現在這個石頭隻剩下了一個殼。
石頭表麵細細密密的氣孔成了極好的導熱材料，很有可能是剛剛燒的時候石頭裂開了。
但是段湮卻眼尖地發現，石頭的中心是有空腔的。
也就是說，裡麵可能還有什麼東西。
段湮皺了皺眉，拿著石頭又扒拉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