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1 / 2)

唐久也並非是這世界上石頭縫中蹦出的一個人,她與這個世界的羈絆總比尋常人想象的要深。

身為大乘期老祖,總有人覺得她應該斷情絕愛,以神的品性去俯視眾生,也對眾生心懷平等的憐憫,不該有所偏失。

可是唐久也隻不過是肉體凡胎而已。天道尚且不憐憫世人。又憑什麼要求唐久對眾生心生憐憫?

唐久一步一步走來,咬碎牙強迫自己變強,為的也不過是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罷了。因為走到今天,唐久越發清醒的認識到弱小就是一種罪過,一旦弱小,就難免會失去。

唐久成長在若虛宗中,她還小的時候,若虛宗還並不是天下第一宗門。唐久的師父其實並沒有什麼大誌向,在唐久的印象中,她師父隻是個愛喝酒、長絡腮胡子、喜歡種田的老頭罷了。

這樣的一個老頭,七十多歲才入道,一夕之間感悟天地,坐地功德圓滿。

朝聞道,而夕死值矣。若真是如此,那他一生也算沒有什麼遺憾了。可惜命運並沒有讓他在聞道的下一刻飛升上界,而是將這蒼生之重生生的壓在最先有所覺悟的男人身上。

唐久的師父,就是第一個真正幽冥開悟之人。

他聞道之時一朝踏入仙途,本當成就金仙,可是卻偏偏停滯在上清界。若不得飛升也罷,以唐久師父的心性,未必不肯當這逍遙的修士,可是天道卻逼他入必死之局。

天道也並非全知全能,哪怕是天道,也要應劫。天地大劫來臨之時,此界必將傾覆。但是螻蟻尚且偷生,天道自然不願如此,所以他為自己尋找到了存續之機。

而這存續之機,就恰恰是他選中這個人。唯有一人以身合道,化作雨露反哺天地,此間方才能夠存續。

天道哪裡會去問他眼中的螻蟻是否願意聽從他的擺布,是否願意踏上它既定的命運。天道隻是倉皇地將重任壓下,為了保證唐久的師父能夠甘心巔峰赴死,完成天道賦予他的使命,天道將他從垂垂老矣的身軀之中抽離而出。玩弄他的時間,將他變成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天道總是有很多逼迫人的法子,既然有心將唐久的師父牽扯進來,那麼天道做出的一切就遠比常人想象之中的要殘忍。

天道先是在這天地之間給他構建出層層疊疊的羈絆,八個視若親子的徒弟還有嫌不夠,在一個秋風正起的早晨,唐久的師父出門的時候,一道天光降下,隨著天雷陣陣,一個弱小的啼哭著的嬰兒落到了他的臂彎裡。

這個嬰兒一半的骨血是由天地清氣凝結而出,天生自帶雷霆之力,而另一半卻是真真正正的肉體凡|胎,是天道選定的渡劫之人的肉中骨血。

這就是唐久的全部身世了。她根本就不是什麼父母不詳的嬰兒,而是天道心懷鬼胎,硬生生的捏造出的。

天道無情,卻要賭人這一瞬間的心軟。而可笑又可怕的是,這一局,天道賭贏了。

因為天道選中的應劫之人必定心念堅定但心性柔軟,他們能夠為蒼生發大宏願、做大犧牲,卻也會為稚子傾瀉一腔柔情。

雖然唐久的出生就是天道對他師父最大的算計,但是他師父卻始終對她待以溫柔——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女兒,更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唐久除了他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唐久的師父不願意看到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麵臨這樣的苦難,更不願意這樣的苦難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對蒼生如是,對唐久亦然。

他真的給了唐久作為父親和師長能夠給予的一切。他春天裡帶她傾聽百花盛開的聲音,夏季帶她感受山穀裡迎麵吹來的風,秋天帶她去碩果累累的山上摘去那一抹甘甜,冬天會玩鬨著在她脖頸塞一捧枝頭細雪。

他並沒有告訴唐久自己是他的父親,卻做的比這世界上萬千的父親都要好。

唐久的師父如果知道他應劫而去的那一天,那個被自己一點一點拉扯長大的小女孩會哭成那個德行,或許他會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因為心頭的萬千柔軟而對這個孩子太過嬌寵。

如果他家小九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和溫暖,在失去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傷心了吧?

可惜一直到他意識消散,他都沒有來得及再跟唐久說上一句話。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在他一人承擔天地大劫,神魂之碎,周身靈力和氣運兵解反哺大地的時候,他最小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兒在撕心裂肺的嚎哭之中終歸搶下了一點屬於他的神魂碎片。

唐久是她師父的肉中骨血,雖然不知道天地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把她製造出來,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比唐久自身更能溫養她師父殘魂的東西了。

為了掩人耳目,唐久用她師父最後的殘魂鑄造了一件本命法器,放在自己的脊髓之中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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