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2 / 2)

紀塵寰甚至想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猝不及防的失去的。他和唐久明明親密無間,明明應該相伴,他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什麼“世事無常”,為什麼他師父總會以他想不到的方式離開。

紀塵寰是心性堅定的人,但是在那麼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很沉很沉的墜下去,他隻願長夢不願醒。夢裡什麼都有,夢裡不會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夢裡他還能牽住她的衣角,還能感受她的溫度。

紀塵寰的眼角沁出一滴淚來。

天地大劫突至,唐久應劫而去,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當唐久閉關的師兄師姐們有所感應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們,就如同當年失去師父一樣,失去了這個幾乎是看著長大的小師妹。

整個上清界都在慶祝自己劫後餘生,唯有若虛宗無人歡呼。紀塵寰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三個月之中,若虛宗曾全宗縞素。

天下皆知若虛宗歸棠老祖應劫而去,唯有歸棠老祖的弟子不知。紀塵寰睜開眼睛之後,整個人都陷入了魔怔之中。他數次尋死——他是真的不想活下去。

紀塵寰自己也沒有想到,“同心一人去,坐覺臨安空”居然是這樣的一種感覺。他的一切未來,都是以“要和師父一起”為前提的。少了這個前提,什麼與天爭、與人鬥都變得沒有意義。

他不像一夢婆娑中的那一世的小皇帝,在心空了之後還能拖著一具軀殼茫然前行。唐久不在了,那麼什麼登天之階,什麼浩淼仙途對於紀塵寰來說都沒有意義。

那一段時日,對於謝彥來說簡直是最艱難的時段。

天地大劫之後魔族結界破開,魔界濃鬱的靈力散入天地。作為交換,魔族在這天地之間也有了一席之地。仙魔對立千年,但修仙之人的確受了魔界的恩惠,有了魔界的靈力相助,這飛升之路才算是真的暢通。

天道不會厚此薄彼,作為交換,魔族也終於適應了上清界的空氣,不必再偏居一隅。

天地初定,再負擔不起一次仙魔大戰。作為仙門魁首,謝彥這個若虛宗掌門不得不站出來和澹台餘燼這個魔尊簽訂了和平共處的協議。隨著謝彥和澹台餘燼在所有修士和魔族麵前三擊掌,至此魔族與修士在上清界共存,不得尋釁滋事,互相戕害。

當然,魔族生性桀驁,修士對魔族的偏見也難以一夕改變,仙魔兩族和諧共處,還需要謝彥和澹台餘燼各自約束、共同努力。

魔族之事已經夠謝彥頭疼的了,可是他卻要日日去看看他們老祖家的那位小師弟。

他看出紀塵寰心存死誌,同時也有了片刻的明悟,關於紀塵寰對唐久的心思的明悟。易地而處,如果今日應劫的是他師父,他一樣會悲痛欲絕,但是卻很難像紀塵寰這樣願意死生相隨。

這不是一個徒弟該對師父有的心思,可是一想到讓這位小師弟如此的人是他們老祖,謝彥又覺得理所應當。

畢竟,那是他們老祖啊。她本是天底下最遠離凡塵的半步金仙,本是平等的愛著世人,卻唯獨為一人俯身回首。被那樣強大的人偏愛過、保護過,生出更多的貪婪,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

世事無常,謝彥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紀塵寰的感情,卻也知道這件事情其實也不需要他評價。謝彥能做的,隻是好好看著紀塵寰。

紀塵寰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每天都陷入唐久還在的錯覺裡,這個情況並沒有隨著他回到若虛宗歸去峰而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他修煉、變強,也如同往昔一樣在唐久的屋子裡一坐就是大半日。所有人都覺得紀塵寰正常了,直到枕山河發現了異樣。紀塵寰解開了和他的契約。枕山河一個激靈,下意識就知道不好。而下一刻,紀塵寰逆行功法。

他是真的心存死誌。元嬰修士就是自爆都未必能死得乾淨,況且元嬰修士自爆,那絕對是一場災難。紀塵寰不想毀了歸去峰,卻也不想死在距離歸去峰太遠的地方。他就隻能選擇逆行功法——一個人想死的時候,總有很多種辦法折騰自己的。

然後,謝彥就發現,這小子入魔了。

說到底,紀塵寰還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他雖然是元嬰修士,但是入道滿打滿算沒有超過一年。他哪裡知道,修士逆轉功法,其實就是入魔。紀塵寰當然沒法兒知道,因為天底下唯一這麼做過,並且還活下來的人,就是澹台餘燼。

看著紀塵寰眉心生出的魔印,又看著紀塵寰通紅的眼眸,謝彥握緊了手指,卻終歸沒有忍住揍了紀塵寰。

謝彥直覺得,這個熊孩子這麼折騰自己,簡直是對不起老祖的付出。唐久去應劫,為的就是讓他們這些小輩好好活下去——他這個小師弟怎麼就不明白,對於老祖來說,“這些小輩”裡,他一定是分量最重的那個。所以他這不是糟踐自己,是在糟踐老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