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許安心拿什麼來威脅自己,西簾一下子就放鬆下來。
心裡放鬆了, 她麵上也帶了笑, 十分自然地說道:“嗯,有想。你們這是在哪度假?”
“我們現在在澳洲, 明天準備去大堡礁潛水。”楊女士笑眯眯道, “這兩天有個大型畫展, 裡麵有不少媽媽喜歡的大師的作品,你爸爸特意帶我過來參觀, 算是送我的新年禮物。西西寶貝要不要過來,媽媽帶你玩, 剛好我們一家也能在一起過年,這邊的唐人街很熱鬨的。”
西簾想了想,以接了新戲,要看劇本背台詞揣摩演技為由拒絕了。
彆的不說,隻要一想到澳洲離國內那麼遠,光是坐飛機就要好久,她就覺得心臟無法承受。
她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才習慣坐車,坐飛機這種更危險的行為, 還是再等等吧。
到現在自詡隻算半個現代人的西簾並不願意去想《朱宮》拍攝地點是在遙遠的橫店, 以上海和橫店之間的距離, 等《朱宮》開機, 她很有可能要坐飛機過去。
被拒絕的楊女士沒有失望, 反倒眼睛一亮:“我上網的時候有看到, 你新戲是那部《朱宮》對嗎?那本我看過, 裡麵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蘭妃,西西寶貝要好好演,媽媽很期待西西寶貝扮演的蘭妃。”
西簾說:“嗯,謝謝媽媽的鼓勵,我會努力的。”
西先生這時也摘掉墨鏡說了句:“西西加油,爸爸媽媽一直在看著你。”
他們再聊了會兒,楊女士問西簾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她可以在免稅店買了寄回國內。
西簾說:“那麻煩媽媽幫我買幾個好看的領夾袖扣,或者男士香水寄回來吧。”
楊女士一聽,神色立即變了。
她在沙灘椅上翻了個身,背對著老公和女兒說悄悄話:“幾個?你都要送給誰,你那些追求者?”
西簾說:“嗯,差不多吧。”
楊女士:“你最近還是單身嗎,你那些追求者就沒一個把你追到手的嗎?你……哎呀,這個小夥子是誰,怎麼會在你家?”
“阿姨好。”突然出現在西簾身後的小夥子乖巧地打招呼,“我是西簾的朋友,過來做客的。”
楊女士挑了挑眉,眼神八卦:“哦,朋友。”
西簾回頭看向夏洺,沒說話,隻以眼神示意讓他回客廳。
夏洺衝她眨眨眼,再和楊女士打了個招呼,十分聽話地回了客廳。
夏洺一走,楊女士立即說道:“這個小夥子我有印象,他是不是前兩年和你在一起的那個?”
西簾說是。
楊女士感歎道:“我家西西寶貝魅力真大,這都幾年過去了,人家也還是對你念念不忘……西西寶貝!這個男人又是誰!今天到底有幾個人來你家做客?”
西簾再次回頭。
這回不是夏洺了,而是衛時遷。
衛時遷正從客廳去往廚房,手裡拿著兩個玻璃杯,看樣子是要給自己和夏洺倒果汁。
本來以西簾站在陽台的角度,再加上向陽背光,楊女士是看不到客廳裡的景物的。奈何衛時遷個子高,楊女士剛剛才見過夏洺,正是最敏銳的時候,這才會一眼掃到衛時遷的背影。
楊女士不是圈內人,對這個圈子向來敬謝不敏,但托了女兒是演員的福,她對夏洺那樣的歌手不怎麼感冒,對衛時遷這樣的知名演員還算了解。尤其她本人還是衛時遷的真愛粉,因此儘管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她也還是瞬間福至心靈,認出了那是她愛豆。
楊女士頓時又驚又喜。
她知道自家女兒的新戲會和衛時遷合作,但她沒想到兩人的關係居然已經到了衛時遷也會來做客的地步。
這叫什麼,這活生生的男神收割機啊。
“那是衛時遷嗎?那是衛時遷吧!西西寶貝,衛時遷怎麼會來你家做客,難道他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
這話一說,西簾才想起在夏洺之後,原主談的兩次戀愛都沒和父母說,導致父母以為和夏洺分手後,女兒再也沒談新的戀愛。
甚至有次和原主視頻通話,楊女士還隱晦地表示要不要介紹幾個青年才俊給原主認識。原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西簾想著這些,答道:“是的,媽媽你說對了。”
楊女士再度感歎:“沒想到我的西西寶貝居然連衛時遷都能吸引到……”
不知是被愛豆戀愛了的消息打擊到,還是為女兒的魅力之大感到折服,楊女士的目光從手機屏幕轉移到前方的海麵,對著大海看了好一會兒,神情顯得很是悠遠。
看夠了,才對西簾說:“西西寶貝,你很有媽媽年輕時候的風範。”
西簾:“?”
楊女士:“媽媽年輕的時候,也是有很多追求者。要不是你爸爸給我送了四年的早餐,就你爸爸那悶葫蘆的性格,哪裡能輪得到他給我當護花使者啊。”
楊女士和西先生是在留學時認識的。
西先生的專業是文物保護技術,楊女士則專修繪畫。這兩個專業本來是天南地北挨不著邊,也不知道西先生是怎麼和楊女士看對眼的,總之留學結束後,西先生帶著楊女士回國,兩人沒多久就領證結婚,再沒多久就有了西簾,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現在老夫老妻了也還是如膠似漆,甜蜜得仿佛剛開始熱戀一樣,妥妥彆人口中的模範夫妻。
看楊女士一把年紀了還是保養得很好,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身材也沒走樣,西簾想怪不得原主長這麼好看,楊女士的基因是真的強大。
當然,也不能忽略西先生即使鬢角有點點白了,也還是個公認的帥大叔的事實。
西簾不由問道:“爸爸,媽媽說的是真的嗎?”
楊女士忙不迭轉頭一看,西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挪了過來,正偷看她和西簾視頻。
被問及的西先生答道:“算是真的吧。但我要強調一點,我送了四年的早餐,你媽媽都沒答應我的追求。然後第二天,我準備放棄了,想試著和另一個女生相處,你媽媽突然跑過來,問我怎麼不繼續送了。”
楊女士說:“哎,我那是吃你的早餐吃習慣了,你不送我要餓肚子,你可千萬彆多想。”
西先生沒接話,一副我就靜靜看你表演的樣子。
他不接腔,楊女士也不搭理他,轉而繼續和西簾說話。
“追求者太多,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她語重心長道,“西西寶貝不要太有壓力,喜歡就說,不喜歡就拒絕,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隻要不是錯誤的,爸爸媽媽就都是支持你的。”
西簾說:“嗯,我知道。”
隻是她這邊拒絕了,那邊肯不肯接受她的拒絕,這就不好說了。
再聊了幾分鐘,楊女士準備結束這次的視頻通話,手都快按上手機屏幕了,突然想起什麼,說道:“西西寶貝,媽媽覺得你這次變化好大,比以前開朗多了。嗯,也健談多了,以前你太內向了。”
西簾說:“那媽媽覺得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楊女士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是好。你第一次和我說你要當演員的時候,我就說你的性格不適合娛樂圈,不改變改變,遲早會摔跟頭。”
西簾說:“所以我摔了。”
摔得正值緊要關頭,卻接連被兩個人穿過來,也不知道原主哪兒去了。
雖然西簾有時也會懷疑,這個世界是一本書裡的世界,說現實也現實,說夢幻也夢幻,有這麼一個前提,前輩和她的穿越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並且這個原因絕對出在原主身上,但子不語怪力亂神,在發現具體線索之前,西簾不敢輕易下結論。
因此就目前而言,西簾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說不定哪天原主就回來了呢?
“現在看來,你摔這個跟頭其實是件好事。”楊女士說道,“古代有句話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這樣的改變,媽媽挺為你感到高興。”
西簾說:“謝謝媽媽,我以前也一直希望我能有這樣的改變。”
視頻通話結束,西簾在陽台站了會兒,轉身進客廳。
客廳裡,夏洺和衛時遷果然人手一杯果汁。桌上倒還有第三個玻璃杯,但裡頭熱氣嫋嫋,是衛時遷專門給西簾泡的紅糖水。
西簾看到紅糖水就眼前一黑。
“紅糖水對我沒用。”西簾連碰都沒碰,更彆提端起來喝了,“還不如喝中藥呢,這個水喝多了總覺得嘴裡犯苦。”
夏洺說:“可你以前不是說吃中藥沒用嗎?”
西簾說:“啊?我有說過嗎?”
夏洺肯定地點頭:“有,我還給你熬過一次中藥。”雖然失敗了,被他偷偷倒掉,沒敢告訴她,但也是熬過。
西簾仔細回憶,好像還真有過那麼一回事。
原主體寒,剛來例假的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常常經期吃雪糕喝冷飲,半點事沒有,還覺得是自己身體好。後來長大了,每次來例假都會疼,就像夏洺說的,也看過醫生,吃過中藥,但沒什麼效果,到現在必須靠吃止痛藥才能撐過去,否則在床上躺屍一整天都起不來。
不過這種痛,西簾卻是能忍受的。
西簾上輩子其實過得不算好,日日夜夜都要殫精竭慮,還要跟著君王天南海北地到處跑,有時開戰,陪君王研究戰場格局戰事變化,能熬個幾天幾夜不合眼。因而她身體很差,每次月事都疼得要命,君王憐惜她,遍尋天下名醫,試了好多藥方,才讓她身體慢慢好起來。隻是她命不好,最終也沒能活多久,沒能體會到來月事不疼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現在換了具身體,居然也沒法體會那種傳說中的感受,喝了太多中藥的西簾嘴上說著紅糖水不如喝中藥,實則她也就是嘴上這麼說說,讓她去醫院看醫生,她是懶得去的。
不然現在看病多方便,想找名醫看病,也隻需要提前預約,她要是想看,早就去了,哪能一直拖著。
還是衛時遷說:“你就當暖胃,我裡麵有加蜂蜜,味道應該會好點。”
西簾隻好端起來喝了兩口。
加了蜂蜜的紅糖水確實比純粹的紅糖水味道要好,西簾給麵子地喝了半杯,才說:“對了,我知道許安心說的其他東西是什麼了。”
……
晚上七點,半天課程結束,送走衛老師,再拒絕要留下來過夜的夏小孩,西簾叫了個外賣,舒舒服服地窩沙發裡看柯南。
才看兩集,外賣到了。她穿鞋去開門,接了外賣謝過小哥,正準備關門,那邊電梯開了,一個男人提著滿滿兩袋子肉和菜過來,示意她拎進去。
西簾看他沒有放下菜就走的意思,隻好把外賣放鞋櫃上,空手去接菜。
邊接邊問:“你買這麼多菜乾嗎?”
男人看了眼鞋櫃上的外賣,說:“給你做飯。天天吃外賣不健康。”又說,“我本來想每天晚上過來給你做飯,結果局裡這幾天有大案子,忙得抽不開身。今天好不容易抓到犯人,局裡沒讓加班,我緊趕慢趕過來給你做飯,誰知道你外賣已經到了。”
西簾仔細看了看他。
他所謂的沒加班,應該是指剛離開犯罪現場。儘管他來之前有認真清理過,但西簾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之前說他是掛牌的刑偵顧問,在市局裡呆著純粹就是玩,可憑他的身手,市局怎麼都不可能真的讓他當個單純的文職,需要他出手的時候,彆說手.槍了,狙擊.槍都能分配給他。
哪怕退了伍,關邵他也是塊好磚,哪裡需要往哪裡搬。
“你受傷了?”西簾問。
關邵頓了頓,說沒有。
西簾說:“我聞到了血腥味。”
關邵說:“是在現場沾到的吧,我真沒受傷。”
他都這麼說了,西簾也沒再追問,隻說:“你要一起吃外賣嗎?”
“不了。”關邵進來,隨手關了門,彎腰換鞋,“外賣你放那,待會兒我吃,我先給你做飯。”
西簾說:“這不好吧。”
“哪裡不好?”
“哪有客人給主人做飯,還要客人吃外賣的道理。”
“可你的外賣不夠兩個人吃。”關邵換好鞋,拎著菜去廚房,“要麼我一個人吃,要麼你和我一起吃——我還是要做飯的。”
西簾被說服了。
她抱著抱枕看他輕車熟路地把肉菜分類,在冰箱裡放好,然後挑了兩樣出來,準備擇菜。
就是這麼一擇菜,他手腕不自然微微抖了下。
西簾說:“放那吧,我再叫個外賣。”
關邵轉頭看她。
看她已經去到沙發那兒拿手機,絲毫沒有要聽他解釋的意思,關邵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把菜放回冰箱,說:“你看出來了。”
西簾點完外賣,扔了手機說:“把袖子挽上去。”
關邵依言挽起袖子。
隻見他左手手腕整個被紗布包著,有血微微沁出來,血腥味更濃了。
西簾說:“再往上挽。”
關邵把整條小臂露出來。
這下就不止是手腕了,他小臂上全包著紗布,沁出來的血色老長一道,而且細看就能發現那血色還在慢慢朝四周蔓延,可見傷口不小。
西簾起身去拿醫藥箱。
她對更換紗布清理傷口這事還算熟練,於是一邊給關邵止血,一邊問道:“你和犯人搏鬥了?”
“嗯。”
“他拿刀了?”
“拿了。”
“你縫了幾針?”
“沒縫。皮外傷,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接連兩個同事被犯人持刀劃傷後,上頭下達命令,讓他上前製住犯人。他上去了,搏鬥片刻製住犯人,結果沒想到對方是個玩刀的高手,被製服在地,也還是想辦法劃傷了他。
看西簾臉上沒什麼表情,手下動作卻很溫柔地給自己換紗布,關邵突然覺得這一刀還挺值的。
就是疼了點兒。
換完紗布,西簾正在衛生間洗手,就聽關邵說道:“還三天就是除夕了。叔叔阿姨有說今年要回國嗎?”
“他們今年不回來。”西簾回道,“讓我過去,我不想過去。”
關邵說:“那你今年還是自己一個人過年?”
西簾“嗯”了聲。
關邵摸摸下巴。
一個人過年好啊。
以前他在部隊的時候,過年要站崗,沒法回來,隻能眼睜睜看西簾和彆的人一起過年——這個彆人大多數都是羅曼書,因為西簾的每段感情其實都很短,最長就是和衛時遷了,磨磨蹭蹭到現在也還沒真正分手。
可即便如此,西簾和衛時遷在一起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年,滿打滿算也就十個多月,要是去掉這過去半年,那就是兩個月。
帶女朋友回家過年本來就是個敏感話題,隱藏的意思太多,更彆說西簾還一直要分手,衛時遷如果堅持帶她回家,怕是以後連公寓大門都進不了。
排除掉衛時遷,關邵給剩下三個人也各自進行排除。
夏洺最先排除,這人每年除夕都要上春晚唱歌,根本騰不出空陪西簾過年;江勳也排除,這位大總裁還在國外,江韻已經飛過去了,說是要陪哥哥在國外過年;喬一南,嗯,也排除,大四的學生不是忙著實習就是忙著實習,過年放假不趕緊回家陪父母,去找前女友算什麼。
四個人全排除完,確定沒人能和自己爭,關邵十分滿意,連之前發現有男人先他來過西簾家的憋屈和不悅感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以一種很愉悅的口吻對西簾說:“這麼巧,我今年也是一個人過年。要不咱倆湊合湊合一起過吧。”
西簾拒絕:“羅姐說今年帶我去她老家。”
關邵說:“我沒記錯的話,羅姐老家在大山裡?山裡有什麼好玩的,我帶你去東北,大興安嶺,那邊冬天最好玩。”
西簾說:“大興安嶺?太冷了。”
關邵:“那就去南方,現在去三亞正好。”
西簾:“去三亞還不如我去澳洲找我爸媽呢。”
東北不行,沿海也不行,關邵無奈:“那你說想去哪玩?”
“我哪都不想去。”西簾在沙發上坐下來,開始拆外賣,“我就想呆家裡背背劇本,看看動畫片,抓緊時間再宅幾天,不然等開機了,我連懶覺都睡不了。”
她不說開機還好,她一說開機,關邵立即想起剛才看到的冰箱。
冰箱沒滿,但裡麵東西整整齊齊地擺著,那擺放順序一看就知道是衛時遷來過了。
明知衛時遷隻是給西簾上表演課,彆的事衛時遷不敢做,也沒立場做,但關邵還是覺得危險。
這天天見麵,還要一起拍戲,日久天長的,西簾會不會哪天回心轉意,又和衛時遷好上了?
關邵心裡有些發愁,但還是說道:“行吧,擱哪過年不是過,在家就在家,一起看動畫片也挺好的。”
西簾:“……我可沒說要和你一起過。”
關邵充耳不聞,開始自顧自研究年貨買什麼,年夜飯要做什麼菜。
西簾聽他念念叨叨著菜名,沉默片刻,沒說話,低頭吃飯。
關邵瞥她一眼,想死皮賴臉這個詞雖然意思不怎麼好,但事實證明很多時候還是很能派得上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