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直到關邵的外賣到了,西簾也仍沒能拒絕掉他陪她過年。
好在關邵直到點到為止,吃完外賣就走了。
走之前沒忘記問:“你明天還要去公司上課嗎?”
“上。”
“後天呢?”
“不上。衛時遷要回老家過年。”
得到和想象中相差無幾的回答,關邵心滿意足地離開。
西簾看著大門關上,整個人往沙發上一倒。
還好。她摸過平板,點開柯南,讓這位萬年小學生賣萌來安慰自己,也就關邵這麼厚臉皮,其他幾位前任不會像他這樣死纏爛打,她隻需要應付他一個人就夠了。
第二天去公司,按部就班地上完一整天的課,晚上七點,衛時遷給西簾布置好作業,看她準備走了,叫住她問:“今年誰和你過年?”
西簾想想,也沒瞞他,直接說關邵。
衛時遷表情沒變,隻說:“在家玩得開心點,彆忘記作業,我會定時抽查的。”
西簾說好,拿著東西走了。
直等出了練習室,徹底離開衛時遷的視線了,西簾才放慢腳步,心頭有些凝重。
聽到關邵的名字,衛時遷居然沒反應?
這個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和羅曼書告彆後,西簾出了公司,迎麵就見一台黑色的SUV停在路邊,穿著長款風衣的關邵正靠車門站著。
他手裡夾著根香煙,沒點燃,隻中指和食指夾著,額前碎發被風吹得輕微拂動,他垂著眼,顯得很冷漠,卻又彰顯出一股很特彆的男人味。
開車等人的男人很常見,但有這種男人味的並不怎麼常見。
於是在從公司大門到路邊的這段距離裡,西簾就看著路過的好幾個女孩子盯著關邵猛看,還有人偷偷拿手機拍照,和朋友小聲說這個男人怎樣怎樣。
西簾突然站定了。
等那幾個女孩走了,沒再回頭看關邵,她才舉步繼續走。
像是察覺到西簾的靠近,關邵抬起頭,隨手把煙彆在耳後,給她開門:“衛時遷可真守時,說七點就七點,我特意提前半小時來的,想著能提前接到你,結果還真等了半個小時。”
西簾說:“我昨天就說他是七點整下課。”
七點整,絕不會多一秒,也絕不會少一秒。
就某個方麵而言,衛時遷的掌控欲其實比江勳還要更厲害。
不過不同的是,江勳到現在還都無法很好地控製住自己,衛時遷卻能嚴於律己,觀察不仔細的人,根本看不出他那堪稱變態的自我約束。
和衛時遷的相處總是要耗費很多心力,尤其今天是年前最後一天上課,不僅要對著經典影視片段進行學習觀摩,然後場景表演、練習台詞、揣摩戲感,下午還被衛時遷掐著秒表在健身房裡泡了兩三個小時,西簾有些累,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關邵本來還在和她說他來G.S.的路上看到一家蛋糕店,正在做春節新品促銷活動,剛想問她要不要過去買點蛋糕,眼角餘光瞥見她沒動靜,他關了音樂,車速也放慢了。
到那家蛋糕店後,他鎖了車門,買好蛋糕回來一看,她還在睡著,姿勢都沒變。
之後到小區的停車場了,西簾也還在睡。
關邵喊了她幾聲,沒醒,他自言自語道:“這是讓我抱著上樓?早說嘛,我……”
他突然想起自己手臂上的傷還沒好,沒法用力,彆說抱了,背都費勁。
當下心中百轉千回,想要不直接單手扛上去,然後受傷的那隻手提蛋糕。最終也隻能歎口氣,把西簾叫醒:“到家了,回家吃完飯再睡。”
西簾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他。
看了好一會兒,認出他是誰,才說:“我不想動。”
關邵說:“我也不想你動。可我受傷了。”
西簾這時也想起他手臂受了傷,不能用力,不然容易崩傷口,隻好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解安全帶。
關邵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傷可傷得真不是時候。
回到公寓,西簾卸了妝,用冷水洗了把臉,勉強撐著等吃飯。
關邵看她困得眼皮子一搭一搭,看人的時候眼神都懵了,他有些心疼,但又不能不讓她吃飯,就想了個主意:“看驚悚片吧,越看越精神。”
說著拿過平板,給她開了部特經典的《恐怖遊輪》看。
西簾睜眼看著。
二十分鐘後,關邵端著兩盤菜出來,就見她身體坐直,手在平板上一點一點,把剛看過的一段又倒回去重看。
關邵掃了眼,《恐怖遊輪》的女主角已經登上了遊輪。
他問:“好看嗎?”
“好看。”西簾這會兒一點都不困了,她盯著平板,眼睛都不舍得眨,“你看過這個片子嗎?”
關邵說:“你忘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驚悚片。”
粥還在高壓鍋裡煮著,關邵拿了筷子,和西簾一起邊吃邊看。
飯吃完,粥也煮好了。關邵剛要去廚房盛粥,西簾手疾眼快地給平板按了暫停,先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按著他肩膀不讓他動,她去。
關邵說:“我又不是腿瘸了。”
西簾說:“我知道。菜你擇的,飯你做的,我剛才光顧著看電影沒反應過來,不然天天讓你這麼養,要被你養廢了。”
關邵笑了。
他說:“天天讓我養?我倒是想,你同意嗎?”
西簾自知口誤,沒回答,抿著唇去廚房。
《恐怖遊輪》長達一個半小時,等片尾曲響起,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這個點,按理說關邵完全可以厚著臉皮要留下來過夜,但他還是決定開車回家,走前和西簾約好明天早點起來,去超市買年貨。
西簾沒留他,點頭說好。
第二天鬨鐘響起,西簾起床換衣服,洗漱完正在化妝,關邵帶著早餐如約而至。
簡單吃過早餐,還是開那台SUV,關邵帶西簾去了離小區有點遠,但相較而言更熱鬨的一家超市。
這兩天正是選購年貨的時候,超市裡人很多,不少貨架前甚至能疊上好幾層人頭。買年貨的人這麼多,西簾沒戴口罩,居然也沒誰特彆關注她,更沒誰認出她。
她和關邵推著購物車一排貨架一排貨架地慢慢逛,看到想吃的就放車裡,最後排隊等付款的時候,西簾低頭看購物車,這才發現除了必要的年貨外,他們雜七雜八地買了好多零食。
西簾不禁想起之前羅曼書說她就慶幸她新戲不用減肥的話。
她現在已經很瘦了,體重不到95斤。不知道以後如果有新戲需要減肥的話,是不是要減到90斤以下。
女藝人真辛苦啊。
西簾感歎著,和關邵一起把年貨放後備箱,開車回家。
……
時間很快就到了除夕。
西簾起了個大早,先用吸塵器吸了遍地板,正在拖地的時候,楊女士又來了個視頻通話。
她沒接,改成語音,戴著耳機和楊女士聊天。
“西西寶貝早!”耳機裡傳來近乎嘈雜的聲響,以此為背景,楊女士歡快的聲音響起,“爸爸媽媽現在正在唐人街,這裡太熱鬨了,剛剛我們還看到了舞獅和舞龍。西西寶貝在乾什麼呢?”
西簾說:“我在做大掃除。”
楊女士說:“辛苦了。西西寶貝沒和你羅姐在一起嗎?”
西簾說:“羅姐回老家了,我今年和關邵一起過年。”
楊女士是認識關邵的。
不僅認識,關邵剛追到西簾那會兒,楊女士還邀請他來家裡吃過幾次飯。
所以楊女士對關邵很了解,也很看好,當初得知西簾和關邵分手,她還惋惜了好一陣。
沒想到時隔幾年,居然能從西簾口中再次聽到關邵的名字,楊女士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動,但話真出口了,她也隻是問:“關邵人呢?他還沒去你家啊?”
西簾說:“他應該也在家裡做大掃除吧。”
話剛說完,門鈴響起,西簾過去開門,關邵來了。
關邵單手扛著個大箱子,進門後往客廳角落裡一放,沒讓西簾關門,他返回電梯把其他箱子都推過來,西簾數了數,總共五個。
她問:“這都是什麼啊。”
關邵說:“煙花。”
西簾說:“不是說外環以內禁煙花的嗎?”
關邵說:“嗯,沒事,我帶你去能放煙花的地方放。”
他顯然提前做了功課,知道還是有地方沒被禁止燃放煙花的。
西簾點點頭,繼續拖地。
楊女士這時才說:“剛才那是關邵吧?我聽他聲音變了不少。”
西簾說:“嗯,男大十八變。”
楊女士:“他什麼都變了,但唯獨對你的心沒變。”
西簾:“……”
西簾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
似乎感受到西簾的無語,楊女士哈哈大笑:“好啦,你和他一起做大掃除吧,媽媽就不打擾你乾活了。老公!過來和西西寶貝說再見。”
互相說了再見後,西簾摘掉耳機,轉頭看到關邵拿了抹布準備擦陽台那裡的窗戶,她說:“你小心點。”
關邵說:“知道,你等會兒幫我扶凳子就行了。”
西簾迅速拖完地,見他已經把裡側的玻璃擦好,探著身體去擦外側的,她立即過去,一手扶凳子,一手扶他的腿。
關邵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他忍了又忍,也還是沒能忍住,隻好說:“哎,你彆這樣摸我,我受不了。”然後聲音一低,說得特彆小聲,“都快把我摸硬了。”
西簾沒聽到他後麵那句話,隻說:“誰摸你了,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呢。”
關邵:“我滿腦子都在想你……哎,算了算了,你拽我褲子吧,我今天勒了皮帶,你拽不掉。”
西簾非常淑女地沒趁機掐他一把。
擦完陽台玻璃,關邵跳下來,故意歪了角度,倒在西簾身上。
他個子將近一米九,身體不是一般的重,壓得西簾使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撐住他。
她擰著眉說:“你就不能站好嗎?”
關邵說:“我剛剛進行完高危運動,現在後遺症上來,站不好。”
西簾說:“那你在地上躺著吧。”
她說完鬆手,同時飛快往後一退。
關邵果然立即站好。
他歎口氣,說:“你就沒看出來我在撩你嗎?”
西簾:“不好意思,我隻覺得你這是在對我性騷擾。”
關邵:“這就叫性騷擾?你太小看這個詞了。”
當然最後他也沒身體力行地給她展示什麼叫真正的性騷擾。
某顧問表示,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春節休假,他才不想被趕出去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年。
做完大掃除,西簾開始貼對聯。
她是專門買的對聯紙,然後自己寫的。關邵不知道這是她寫的,隻貼的時候看了眼,隨口說了句這對聯肯定是女的寫的。
西簾說:“你真聰明。”
關邵說:“誒?還真是女的寫的啊。”他想起什麼,一拍腦袋,“不會是你自己寫的吧?你大字居然能寫這麼好了?”
他覺得很驚奇,拿手機拍照發朋友圈,請各位點評一下這字怎麼樣。
還沒到飯點,他的戰友同事以及親戚似乎都在玩手機,評論很快就出來了。
他正看著,就聽西簾喊他:“看看歪了沒?”
西簾在給主臥門貼福字。
不用說,這福字也是她寫的,而且還是用籀文寫的。關邵不認識這種字體,但也能看出這字十分古拙,一般人還真寫不出來。
於是又把西簾誇了一頓,他繼續拍照,詢問萬能的朋友圈,這是哪個時代的什麼字體。
戰友們的評論嘩嘩嘩又刷了一排。
貼完對聯,西簾洗了手去廚房,開始包餃子。
關邵進了廚房,看西簾有模有樣地倒麵粉、兌水、和麵,不由說:“你居然會包餃子?”
西簾頭也不抬:“我還會擀麵條呢。”
關邵茫然:“那你怎麼說你不會做飯?”
西簾:“我就是不會做飯啊。我隻會包餃子,但我不會下餃子。”
關邵:“那你這個技能挺沒用的。”
西簾回嗆:“有本事你彆吃我包的餃子。”
關邵笑了,說:“哪能啊,你包的我肯定要吃的。”
關邵的傷還沒好透,和麵隻能單手,西簾沒讓他和麵,隻讓他包餃子。
以前在部隊過年,食堂每次包餃子都要拉上關邵,包得多了,速度就很快,餃子模樣也不差。一盆餃子餡兒包完,他正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不經意間看了眼窗外,發現外麵居然下雪了。
“西簾。”他說,“下雪了。”
西簾洗掉手上的麵粉,去陽台看雪。
這一看,她注意到樓下有個人正在雪中站著,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她試圖看清那人是誰,一個電話打過來,江韻聲音裡帶著哭腔:“嫂子!我哥是不是去找你了,我到處都找不到我哥!”
西簾這才知道樓下那個人真的是江勳。
她披了外套下樓。
雪下得不大,但樓下沒什麼人走動,地上就也積了點薄雪。西簾踩著雪過去,說:“你怎麼回來了?江韻在找你呢。”
江勳抬頭看她。
他表情有些怪異,雙手緊握成拳,像在壓抑著什麼。
西簾直覺不對,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我夢到你死了。”他突然喃喃出聲,“我抱著你哭,有人把我打昏,送我去醫院。我在醫院的時候,有個女人一直陪在我身邊,她和我說了很多話,跟我道歉,我還聽到另外一個聲音,也和我說話,讓我接受現實。等我醒來後,我不記得你了。”
他說著,眼淚忽然就落下了。
有雪花落在他眼瞼處,他眼眶通紅,仿佛夢裡遭受的那些悲傷,哪怕過了一天一夜,也仍然無法讓他釋懷。
最後細碎雪花裡,他啞聲道:“西簾,對不起,我把你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