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1 / 2)

阮棠才從外頭回來,身上還帶著點寒意。

許是之前裴青透露的消息太過震驚,又或許是她暗戳戳預謀看人傷勢這件事,想了很久。

所以當交換條件出來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答應下來。

再加上之前,燒迷糊的人嘴裡吐露出來的訊息……

阮棠第一反應就是之前都做過了。

現在又何妨?

阮棠毫不猶豫地附身。

可當唇落在裴青額上時,短短接觸的地方驟然被傳了幾分熱度。

阮棠心臟漏跳了一拍,被燙了下,才後知後覺他們身份好像有些不對啊。

相處時,她一開始是把人當做朋友看待的,後麵時間久了,裴小青身上的刺稍稍收斂,不那麼紮人了,她便將裴青當弟弟看待。

可她沒有弟弟,嚴格上說,就隻有和阮薇這個繼妹相處的經驗,以前也從來不會有這種親密的行為。

但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卻是正兒八經領了結婚證的夫妻。

就,有點越線的嫌疑?

“裴青?”

阮棠起身,坐在床邊小聲喚了一聲,目光忍不住落在那雙迷離的,蒙了一層霧氣的黑眸上。

臉色煞白的青年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都是沉重且灼熱的。

他輕哼了一聲:“……嗯。”

似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喊他似的,漂亮的黑眸都虛虛的,都聚焦不到一個具體的點上,攥緊阮棠手腕的左手悄悄鬆了些力道。

乖的不像話。

以往見多了裴青防備、冷淡、沉默,或者是開始時渾身充斥著乖戾氣息的模樣,今日的這幅可憐樣兒還真是阮棠第一次見。

脆弱又可憐。

比剛結婚時,她將人摁在沙發上逼吃飯的模樣還要奶了幾分。

就像是一隻剛出生時的小狗崽,哼哼唧唧,滿眼都隻有眼前的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依賴二字。

再想到昨天夜裡,他那麼聽話的喝熱水,改了微信頭像的行為。

燒迷糊時呼喚的一聲‘棠棠’。

這些,都讓阮棠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怪異感。

不等她細究。

還在低燒的青年鴉羽般的睫毛上下輕顫,重新合上,像是累了,起了些困倦,又像是燒暈了過去。

“……我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阮棠低聲呢喃,不知多怎麼的突然鬆了一口氣。

她將裴青左手塞進被窩,被角都掖的嚴嚴實實,取過床頭的毛巾擦了擦他額角的汗。

待她看了人許久,才捏捏他的麵頰,道:“剛才你可是答應過了,要是中途醒來可不許發脾氣。”

甭管人是不是暈著,親都親了,當事人親口答應的,她猶豫個錘子!

阮棠這麼想著,迅速起身,手已經輕輕地掀開了床尾的被角。

而躺在床上,眼睛閉上的裴青深邃眼窩動了動,喉結輕輕上下滑動,整個人緊張到又冒了一層虛汗,心臟更是像被人攥緊了似的,疼到不能呼吸。

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決定。

可真到了這個地步……

裴青的腦子裡卻還是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人本來就是貪婪的,昨天夜裡他隻是想著最後一次嘗試,換取她的一絲眷顧。

真當那個吻再次落在他額頭,聽到阮棠溫聲細語的嗓音時。

他卻無不卑劣地奢求:若是她不害怕,甚至還對自己心生憐惜,那麼以後能不能再心軟一些?

一點……就好。

對於裴青的這雙腿,阮棠心底是做好了幾分打算的。

不過在掀開被角,將寬敞鬆垮的褲腿卷上去之前,阮棠依舊不其然地想起了之前在某個小世界做任務時的苦痛。

不算美好的記憶翻出。

阮棠閉了閉眼,努力回想另一個小世界的經曆,再睜眼時已然鎮定自若,神色冷靜,下手的動作輕柔又嫻熟,像是做過無數遍似的。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將褲腿卷了上去,徹底看清了全貌。

兩年時間,這雙腿都沒被使用過,整個肌肉群萎縮了不少,再加上它們主人之前飲食不規律的緣故,退化的速度比常人要更快一些。

削瘦又纖細,皮膚也是一種病態的白。

可讓人心驚的是上麵的疤痕並沒有隨著時間的逝去而變淡,反而因為周遭愈發變得白皙的皮膚襯托下,那些醜陋的傷疤更明顯了。

“刀痕,勒痕,還有灼痕……”

阮棠指尖從蒼白的腳踝劃過,認真檢查,一個角落都沒放過,越檢查眉頭皺得越緊,唇抿的死緊。

做任務的經曆讓她比常人多了許多許多的時間,能學到的東西也多了不少。

阮棠幾乎不用細想,就能憑借這些傷痕知道兩年前的裴青在綁匪手裡遭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腳踝後兩道醜陋的疤,又深又寬,必然會斷了裡麵的筋脈,旁邊的磨損像是綁的太久出現的勒痕。

故意用刀劃傷,煙頭灼燙過的痕跡……

顯而易見,這些已經算不上是綁匪要不到贖金而惱羞成怒的後果,而是一種蓄意的屈辱折磨。

但最顯眼的莫過於膝蓋上方的一片皮膚幾乎是舊疤添新疤,橫亙交錯的摳抓痕跡,上麵還有著新鮮的,才成了形的血痂。

那個位置。

除了裴青自己造成之外,不可能會有旁人,阮棠指尖撫過,吐出一口濁氣,心情難以言喻。

再慘烈的她也不是沒見過,但大多都心如止水,內心毫無波瀾。

可一想到這是裴青經曆過的,阮棠忍不住將裴家那一家三口拉出來罵了一遭,也驀地明白了裴利明當初房子的事,答應的那般痛快了。

這些傷他難道就沒看過?

看過之後,心裡不會覺得愧疚?

兩年的時間,那些不會成為巨大的負擔壓在他的身上,日夜不能安寢?

看著腳踝後的兩道疤,阮棠眼皮一跳,連忙翻開被子將裴青的右手撈出被窩,細細檢查一圈。

果然,貫穿傷外加腕間的疤痕與腳踝處的如出一轍。

綁匪幾乎就是衝著將裴青整個人廢了的目的去的。

阮棠忍住一連串的臟話的衝動,收斂心神指腹在幾個穴位上或輕或重的按壓,奈何就是死氣沉沉,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就在她心底一沉,覺得這事大條,不是那麼輕易解決的時候,指腹敏銳察覺到肌肉稍稍顫動了下。

很輕,很微弱。

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阮棠立即起身,迅速依據裴青如今兩個月身體能夠自理,以及雨天發痛等的情況,小聲猜測。

“外傷性低位,肌肉還有反應,有治愈的可能,不過具體的得等去醫院全麵檢測,而且也不知道現在的醫學治療手段有沒有……”

“咳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無法忍耐地從喉間發出,靜靜等待最後判刑的裴青沒忍住睜開了眼,望向了阮棠。

二人四目相對。

掀人被子,扒人褲腿看光光,手裡還抓著裴青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病手的阮棠:……

完蛋,當場抓包!

整個臥房裡死一樣的安靜。

阮棠倏地把手鬆開,手忙腳亂地把掀開的被子蓋在那雙傷痕累累的腿上,義正言辭道:“咳,你剛才燒迷糊了,自己說的讓我看看腿,你不記得了?”

“……棠棠。”

又是一身啞聲輕喚,充滿疑慮。

阮棠瞧他半晌,見著人此時睜開眼睛和之前一樣毫無聚焦點,當即知道這人還迷瞪著,剛才那情景指不定什麼都不知道呢!

也是,不然準得鬨的。

她鬆了一口氣,粗魯地將衣服被角統統回歸原位,沒忍住伸手在他灼熱的額頭上彈了個腦崩——

“叫你嚇我。”

小小的出了口惡氣。

阮棠擰了把毛巾放在裴青的額頭上,坐在床邊,開始搜索本市醫院,尋思著哪天得帶人過去好好檢查一番了。

國內國外這麼多家醫院,就不信沒個解決方案。

隻要不是一點知覺都沒,治愈的方法總歸是有的。

真懷念以前的修仙小世界啊……

尤記得一顆丹藥,腿都截了,還能長個新的出來!

今日心情有些大起大伏的阮棠收斂了全部心神,坐在床邊認真看著各家醫院的資料。

殊不知。

在她眼中燒迷糊了的裴青,此時咬緊了後槽牙,閉上了眼睛,死死壓抑著湧上心頭的情緒。

一邊,是他在確認阮棠沒有害怕、嫌棄、厭惡眼神時,湧上心頭那險些壓不住的強烈狂喜之情。

一邊,是心底浮現上來的痛苦與無限的恐慌。

她到底還是希望自己能站起來的。

便是裴青自己,又何嘗不想?

可之前兩年的時間,等來的是一次次失望,若是……

裴青悄悄地用手臂覆住了自己的雙眼,可想著阮棠嘟囔的那句話,心底到底是浮現出一絲希冀。

這場高熱來的猛烈又凶猛,且極其反複。

阮棠回來後照看了小半日,每隔一個小時就給裴青量一次體溫,卻始終沒有降下來的跡象,甚至咳嗽也越來越重,整個人泛著不正常的紅。

嘴裡嘟嘟囔囔的。

更彆說進食。

後來,阮棠也不管裴青醒來之後會不會鬨,直接喊來救護車直接住了院,匆忙收拾了幾套換洗衣物上跟了過去。

“阮小姐,那我……”

“秦姨,你今天就先留這休息一晚,之後兩天得麻煩你送吃的過來。”阮棠道:“這月工資按三倍的結。”

“好。”

秦姨毫不猶豫的應了,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豐厚工資的不尊重。

住院之後,整個晚上,高燒不退的裴青都在說胡話。

念最多的就是阮棠的名字,連名帶姓的有,更多的是‘棠棠’二字。

過來推針的護士是《閃光吧,少女》的忠實粉,問阮棠要了簽名不說,看見這一幕,止不住地說:“阮老師,你們感情也太好了,祝你們新婚快樂。”

“……謝謝。”

阮棠笑著應了聲,乍然間,心裡感覺有些微妙。

可之後……

聽得多了,竟也習慣了,再麵對小護士,醫生的打趣,她內心起不了任何波瀾。

這一燒,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退的。

裴青睜眼的瞬間,對上的就是阮棠的睡顏,乍然之間沒明白什麼情況,心跳的速度都不免加快了些。

鼻尖是令人厭惡的消毒水味道,四周更是一片白色,顯然是在醫院。

“唔……裴小青,你醒了?”

被人注視的感覺過於明顯,一晚上都是淺眠狀態的阮棠睜眼,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翻身下了床,彎腰探了探額。

“可算是退燒了。”

“我……怎麼會在醫院?”

“不記得昨天的事了?”

阮棠問。

裴青當然記得昨天的事,尤其是自己卑劣的索吻行為,甚至可以用蓄意謀劃來形容不為過。

可再之後,他便沒印象了。

陷進純白被褥裡的青年搖了搖頭,啞聲道:“沒印象。”

沒印象了?

態度好像也不是特彆抗拒來醫院?

阮棠心思微轉,真假摻半,麵露可惜道:“哎,不記得也太可惜了,昨天你燒的雲裡霧裡,嘴裡念叨著媽媽,還撒著嬌,非要我親親你的額頭才罷休,否則你就要鬨。”

裴青:……

裴青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不、可、能。”

例行查房的護士推門而入,聽著兩人對話,‘撲’的一下笑了,這對新婚夫妻怎麼這麼好笑啊?

一個明明喊了一宿的老婆名字。

一個偏偏仗著人不知情,大早上的占人便宜。

“阮老師,我來給病人量一量體溫。”小護士說了句,伸手去碰病人,還沒碰到,換來的就是當事人抗拒後躲,沉聲道:“我自己來。”

“行,其實你昨晚一直在喊阮老師的昵稱,阮老師剛才騙你的。”

護士眨眨眼,小聲透露了這個事實。

裴青渾身的陰鬱氣息頓消,黑沉沉的眸子多了些亮色,多了一絲慌亂。

他喊了她一晚上了名字?

怎麼會?

她會不會看出什麼來?

房間內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連剛才打趣的阮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回到隔壁的陪床上坐著等結果。

很快,護士量完體溫,送完今天的藥片就走了。

“你……”

“我……”

二人不約而同開口,又齊齊頓住。

阮棠緊接道:“我剛才那話是騙你的,你彆放在心上,醫生說你這次感冒引起的肺炎,燒退了,但是你身子骨弱,回去輸液怕引起反複,留在醫院住院觀察比較好。”

“而且……”昨天到底有些趁人之危了,阮棠沉吟片刻,說:“入院後,衣服是我幫你換的,希望你彆介意。”

言外之意:那雙病腿她看過了。

阮棠輾轉反側了半個晚上,也在想著要不要戳破這個事,但事情她可以瞞,治療卻拖不得,便借著這個機會說了。

再說了,昨天入院後,裴青十分抗拒旁人的靠近,唯獨因為兩個月的相處,而不抗拒她的靠近。

阮棠便乾脆幫著換下汗水濕透的睡衣,發現兩個月時間過去,裴青明顯比之前要重了些。

但大部分的重量還是來自對方的骨架。

也正因此,阮棠才發現裴青個頭不矮,起碼185往上,如果能站起來,也是寬肩窄腰,俊雅帥氣那一掛。

可惜……

阮棠飛速略過那些念頭,斟酌著加了一句:“而且聽醫生的意思,說是怕這次感冒影響到其他地方,出院之前做個全身檢查!”

“你覺得怎麼樣?”

才睡醒的女人麵不改色的撒謊,一臉真摯,寫滿了‘信我’,‘信我’的字眼。

裴青喉間一癢,咳了好幾下,弱不可聞的點了下腦袋。

阮棠笑眼彎彎,唇角都勾上一個漂亮的弧度。

之後幾天,阮棠沒守夜,隻是大多時間還往醫院跑。

畢竟裴青如今的信任來之不易,她得抓住這次機會逮著人好好做個完全的檢查才行。

不過裴青的肺炎總是反複,連著三四天都沒有痊愈的跡象。

醫生檢查之後隻意味深長道:“病人思慮過重,對病情不好,得把心情調整好一些,對身體有好處。”

“行,我明白了。”

阮棠立馬知道症結出在哪,下了幾個手遊拉著裴青一起玩,因為想讓裴青出點鬱氣,便挑的FPS類吃雞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