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剛回鳳儀宮,寢殿外的秋海棠上還沾著露珠,她站在書櫃前,憑著記憶踮起腳跟,從右數到第三個,抽出來一看。
赫然一本《禮記》。
她忿忿的摔在桌麵上,喊了聲“連枝”,“我的《隋陽豔史》到哪裡去了?是不是你給收起來了?”
一向恪守規矩的連枝此時咋咋呼呼的跑進來,求祖宗告奶奶似的開口:“殿下,您行行好吧,前朝的□□,你好端端的提那岔做什麼。”
江窈一抬眼,牆壁上掛著的千字文晃得她眼暈,問:父母給你裝潢是什麼體驗,這就是了。
“李得順人呢?”
連枝有苦說不出,公主她肯定又鑽進死胡同鑽牛角尖了,每次隻要是公主她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那都是勢在必得。
“李公公如今已經不在藏書樓當職了,奴婢也不知曉他去了何處……”
連枝聲音越來越低,江窈兩手一攤,搭在椅背上,姿勢頗有些玩世不恭,存心敲打她:“李得順這回挨了多少板子?”
“三十。”連枝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然後她就後悔了,差點兒繃不住給江窈哭出來,“奴婢也是剛想起來。”
江窈瞪了她一眼,當她是傻子糊弄不成。
連枝一五一十道:“李公公忠義得很,第二十一個板子下去時都快咽氣了,硬生生捱過來,一口咬定那書是他不小心送到鳳儀宮的,您從始至終半點不知情。”
“李得順實乃真君子也。”江窈感歎道,“我記得他以前拜過錢榮發做乾爹,那可是正兒八經三個響頭,怎麼,錢榮發做了禦前太監總領,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連枝鄭重的看著江窈:“奴婢明白了。”
江窈窩在她的桑脂檀木榻上,眉頭舒展,渾身的骨頭都酥軟下來,名副其實的公主榻,以致於她每次躺上去都會生出一種想要混吃等死的錯覺。
等她一圈轉下來,被麵前陡然出現的妃色裙裾嚇得一個激靈。
許皇後忍不住扶了扶額,將她從榻上撈起來,扶著肩坐正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笑:“窈窈,你病了。”
江窈搖了搖頭,然後點了點頭,滿臉詫異,就差冒三個問號出來。
“任何人都要對自己的行徑負責任,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得意識到將會承擔什麼後果。王氏老蚌含珠,三番五次得寸進尺,這樣的人,你若一昧由著她去,她隻會小人得誌,蹬鼻子上臉。”
江窈:“……”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她都快信以為真了。
“母後的意思是?”江窈小心翼翼試探著許皇後的口風,其實她也挺受窩囊氣的,她什麼都沒乾就被王淑妃將了一軍。
再一想,要不是連枝心靈手巧,她估計真成了苦行僧。
江窈身子一歪,陷在榻裡,聲音軟弱無力,眼淚汪汪看人:“母後,我痛。”
“哪裡痛?”
江窈裝腔作勢,擺出一副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模樣:“哪裡都痛。”
實力派老戲骨,不吹不黑的好麼。
許皇後當即大手一揮,整個太醫院上上下下都被她宣來鳳儀宮,許皇後眉頭緊鎖,拽著絹帕幾番垂淚,頗有診不出便要整個太醫院給江窈陪葬的架勢,江窈樂得其中,她這也算因禍得福,當了一回霸道皇帝愛上我裡麵的女主角,雖然說這話的人是許皇後。
江窈被許皇後勒令歇在榻上,說老實話她以前還沒受過這樣的殊榮,尤其是現在一沒有手機,二沒有電腦,她一點兒都閒不住,連枝等人都被她屏退在外,她時不時把玩起梳妝鏡前的瓶瓶罐罐,都是純天然手作,色澤泛著花香,看著很新鮮。
直到殿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江窈腳上羅襪也沒穿,床幔一拉,鑽到被褥裡,裹的嚴嚴實實。
江煊推門而入,慢條斯理的挑起床幔,折扇一合,朝江窈腦袋頂一敲。
“怎麼著,你這是裝病裝上癮了?”
江窈吃痛,捂著額頭看人:“你彆動手動腳,大家都老大不小了,能稍微成熟點兒麼?”
“皇姐,我玉樹臨風,大好年華,自然還沒有到你說的老大不小的程度。”言下之意,更彆指望他所謂的成熟點兒了。
江煊折扇一搖,深秋時節,他也不嫌冷,江窈知道他這是在裝叉,江煊雖然叫她一聲皇姐,實際上隻比她晚出生半個時辰,然而個頭已經躥的很高,身材挺拔俊秀,時不時裝小大人,總體而言,是個中二時期的少年。
“真正兒是奇了怪了,明明我瞧著比你安分許多,你說說看,王淑妃非要跟我過不去算怎麼回事?”江窈鬱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