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 長樂坊裡。
江窈一把搶過江煊手裡的骰盅,不忘數落他一通:“早和你說了,非要進來蹚渾水, 現在可倒好, 輸得叮當響。”
江煊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秦正卿從來沒有踏及過這樣的地方, 跟個二愣子似的杵在旁邊。江煊自知理虧,誰叫進長樂坊的提議是他出的,熟練的轉頭說教起秦正卿來,“若你是個爭氣的, 現在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秦正卿哭笑不得道:“這也能怪到我頭上?”
“組織上欽定你背這口鍋。”江煊老神在在。
他們兩個爭執的功夫,江窈腕上舞動, 就差轉出朵花出來,輕車熟路的揭開骰子。
圍觀群眾裡有人驚呼:“一出手便知道是老江湖了。”
清一色的三花聚頂,一盤定乾坤,勝負分明。
不但先前虧出去的家當一個子兒不落的贏回來,風水輪流轉,這回換成對麵那位輸得響叮當。
“走吧。”江窈見好就收, 隻拿了先前輸出去的那份。
江煊收起錢袋, 笑得直咧嘴。
這事怪不得江煊會吃虧, 江窈心知肚明,對麵那人一副獐頭鼠目的長相,專使些下三濫的路數對付江煊。
看來平日裡窩在宮裡頭和人推牌坐莊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尤其是裡頭一個名叫小福貴的太監, 人精似的,據說整個大鄴皇宮的人都敗在他手下,他和彆人不一樣,每次都是拿真才實學到台麵上,江窈這也算磨煉出來的。
江煊樂顛顛的跟上來:“皇姐,你也太氣派了吧。”
“出息!”其實不止江煊一個人吹捧她,不少圍觀群眾都拍手叫好,江窈也有些飄飄然,比以前拿了什麼影後獎項都開心,“要不然怎麼當你皇姐呢?仔細學著些。”
秦正卿發表見解:“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心術不正,遲早會自食惡果。”
“行了行了,知道你懂得多。”江煊越聽越覺得頭大,“就這些沒腚眼子的,也隻敢背地裡搗鬼了。”
江窈歎一口氣,“年紀輕輕的,儘說些粗鄙之語。”
江煊一臉雞賊的說:“我可看到了,收了人家的好處,現在都幫著外人說話。”
江窈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經道:“我是這種利益熏心的人麼?”
“你就是。”江煊毫不猶豫的回答。
這時候秦正卿變戲法似的變出個糖人遞給江窈,江窈眉眼彎彎,拿在手心,不再同江煊拌嘴。
有人其樂融融,有人卻愁眉苦臉。
長樂坊的雅間裡,肅王拍案而起:“你怎麼做的事?”
底下烏煙瘴氣的一幫人跪了滿地,為首的賈平上前斟茶。
“按理說,太子殿下必輸的啊。”賈平自從被國子監除名後,終日裡便無所事事,想起當日種種,他自己都覺得窩囊,沒想到今兒時運不濟,又栽到了小公主手裡頭,“我本來都交代好,哪知道會來這麼一出。”
肅王此時也在暗道倒黴,怎麼又被他碰到這位主,“你確定,跟在江煊身邊的人裡頭,還有建章公主?”
“確定。”賈平哈著腰道,“我都不用這眼睛看,鼻子聞一聞,都知道哪兒有女人香。”
“放肆!”肅王當時就氣急一腳蹬過來,再怎麼說建章也是自己的嫡親妹妹。
賈平自知失言,拍蒼蠅似的掄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您彆動怒,這事再沒有下次。”
肅王眉頭緊皺,計上心頭:“你附耳過來。”
賈平連忙把耳朵貼過去,聽完後迎合道:“不愧是殿下,我怎麼就想不到這出呢?”
其實肅王的計策算不上毒辣,充其量隻是個雕蟲小技,不過是想讓江煊吃點虧而已。
憑什麼他江煊走到肅王的地界上能這般撒野啊,再加上過去的舊賬,肅王這次是鐵了心,想找江煊的不痛快。
賈平召集了一幫長安城裡有名的地痞無賴,直說剛剛從長樂坊出去的那幾位可都是財主,順手牽羊也好,敲悶棍也好,總之無論怎麼辦,都得讓他們把身上的銀子交代出來。
賈平很快就回來複命,“殿下,都照您的吩咐辦好了。”
“給他們吃一頓教訓就可以了,此事務必不能夠宣揚出去,更不能讓人盤查到我頭上。”肅王私心裡不想闖出什麼大禍,到頭來鬨到宮裡不好收場,屆時隻能讓王淑妃給自己收拾爛攤子,“所謂化乾戈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殿下說得是。”賈平彆提有多痛快,當初在國子監那樁事,他憋屈得很,卻又苦於找不到時機發作,現在肅王親自發話,真正兒是天賜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