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摸了下自己的臉,心中輕歎了口氣。
將桌上的文件打開,掃了一眼又合上。
沉吟了一段時間後,宋玉章依舊是沒有下定決心,該怎麼處理同聶家兄弟的關係,他還要再思量一下。
在銀行忙碌了一下午後,宋玉章在回宋宅的路上,清空大腦,專心致誌地繼續思考同聶家兄弟這一場情感官司。
聶飲冰,一廂情願,不是他的錯。
聶雪屏,主動追求,也不是他的錯。
既都不是他的錯,他怎麼就覺著挺對不住聶家兄弟的呢?
宋玉章在車內搖了搖頭,發覺自己如今真是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了。
“喲,五爺,”司機忽然道,“那不是四爺嗎?”
宋明昭在自己家門口蹲牆根。
他本來是站著的,站了一會兒累了,就蹲著,蹲了一會兒又累了,就扶著腿再站起來,這樣反複了幾次後,他看到了宋玉章的車。
宋明昭想站起來,然而腿麻了,他站不起來,隻用手在身後的牆上扶著,看著宋玉章下了車向他走來。
“四哥。”
宋明昭低著頭不敢看宋玉章。
“怎麼蹲在這兒不進去?”
宋明昭悶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弱聲道:“小玉,我知道錯了。”
宋玉章今日是格外的心頭柔軟。
聶雪屏愛他,聶飲冰愛他,宋明昭也愛他,對於愛他的人,興許他也該稍稍善待一些。
宋玉章在心中歎了口氣,伸了手遞到宋明昭的眼下,“四哥,先進去再說。”
宋明昭有點想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然而他已二十三歲,還是個大男人,學校裡像他這般大的結婚有了孩子的都有許多,他還在弟弟麵前掉眼淚,著實是有些不像樣了。
宋明昭像個街邊乞討的乞丐一般被宋玉章“好心”牽回了家。
宋玉章柔聲問他吃飯了麼,餓不餓,宋明昭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討飯的了,想要爭氣一點,可他確實沒吃晚飯,早中飯也吃的很少,他沒有胃口,但仍覺得餓。
“沒吃飯,有點餓。”
宋玉章招來仆傭,吩咐廚房做飯,點的菜個個都是宋明昭平常愛吃的,宋明昭聽在耳朵裡既高興又酸楚,愈發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宋明昭這個人,氣頭上的時候眼睛裡隻看得到自己的痛自己的苦,等氣一消,就愈要懊悔,覺得通通都是自己的錯,恨不能坐時光機穿越回去孟家吊喪的那一天,一把藥把自己毒啞,就不會鬨出這樣的事情。
在那麼多人麵前,他為什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衝動,非要跟宋玉章鬨,鬨來鬨去,又鬨不出什麼結果。
能有什麼結果呢?
他又要什麼結果呢?
無解的問題,是他自己想不開。
宋明昭日日夜夜,悔得喉嚨裡的血都快嘔得出——血沒有嘔出來,但確實也嘔吐了兩次,天氣涼了,他心思又不在自己身上,沒當心穿得少,在學校裡凍得發燒,發燒他也心甘情願,當作對自己的懲罰。
宋家飯菜的香氣對宋明昭來說是久違了,更久違的是身邊的宋玉章,宋明昭吃了兩口飯,再忍不住,掌心去按眼睛。
宋玉章少見人哭,尤其是男人哭,心裡好一陣歎氣,放下碗筷去抱宋明昭毛絨絨的腦袋,“好了四哥,彆傷心了,我們是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兄弟吵嘴這不是尋常事麼?過去就過去了,都不要想了。”
宋明昭眼睛裡掉眼淚,喉嚨裡不肯跟著一起顯出哭腔,隻是說話很慢,像含了一口水,“小玉,我對不起你,我讓你丟人了。”
“沒有的事,四哥,我知道你是太在意我了。”
宋玉章越溫柔,宋明昭便越覺得自己錯,眼淚滔滔而下。
宋玉章拍了他的肩膀,低聲在他耳邊道:“我們兄弟親,親也是該親的,隻是四哥,再親,有些事也該有個度,四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宋明昭正在掉眼淚,聽了宋玉章的話後,臉頰瞬間就全漲紅了,燙得像火燒,像是心事忽然被捅破,心裡一麵痛一麵慌,連眼淚也不掉了,嘴巴咬得死死的,就連宋玉章的懷抱也讓他感到了恐慌,仿佛他整個人都是赤-裸的暴露在了宋玉章眼中,是一種無遮掩的羞恥。
“……我知道了。”
宋玉章將他放開,遞了手帕給他擦臉,宋明昭邊擦臉邊聽宋玉章道:“其實我覺得這樣也蠻好,三哥、四哥你們來回住一住,隔一段時間換換,或者說你今天想住哪裡就住哪裡,兩邊都住住,反正三哥也常往來的,兄弟幾個常交換著住,感情也都維持好,也不會擠,兩全其美的事情,四哥你說呢?”
宋明昭除了“好”也說不出什麼。
宋明昭覺得自己好像耶穌一般受虐,是天意如此,隻能承受,隻能自己想通,彆人都救不了,他擦乾了眼淚,手上又慢慢拿起了筷子,是另一種形式的心灰意冷,但至少是回來了,狗皮膏藥一樣自己硬貼回來。
吃完飯,宋玉章起身,宋明昭也跟著起身,他沒有彆的要求,隻是懇求了宋玉章,“小玉,我好想你。”
宋玉章笑了笑,張開雙臂,“來,抱抱。”
宋明昭小心翼翼地抱了上去。
宋玉章的味道、宋玉章的氣息、宋玉章的溫度……這一切都久違了,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宋明昭也覺得自己賤,可是沒辦法,他控製不了自己。
宋明昭雙臂小心翼翼地往前圍了,圍到宋玉章的腰側時手臂碰到了個堅硬的東西,他手一頓,那輪廓好像是……
宋明昭手觸電般地收了回來,“小玉,你怎麼身上帶槍?”
宋玉章低頭看了一眼,隨即便笑著拉了下自己的外套,“買來防身。”
“小心走火。”宋明昭憂心忡忡道。
宋玉章放下外套,微笑道:“放心,我也不是天天都帶。”
他已足夠強大,不需要再用槍來武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