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念頭一閃而過,孟庭靜腦海裡空白了一瞬。
“宋……”
孟庭靜一張口便感覺到了滿嘴的血腥味,想必是爆炸震傷了他的肺腑,孟庭靜顧不得這些了,他用力地想抽動一下手腳,發覺自己被壓得很死,隻不過頭臉上方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正好留存了空間可以讓他挪動,雖然是一片漆黑,然而孟庭靜還是感覺到了他臉旁有一隻斷手。
他媽的。
孟庭靜在心中大罵了一句,艱難地扭過了臉。
是誰放的炸彈?目的是什麼?趁著他們大會,像把海洲的重要商人全給炸死?
真他媽是個狗娘養的雜種。
孟庭靜張口呼吸了幾下,將喉嚨裡的那股子疼給強熬過去之後,他用儘全力大喊了一聲。
“宋玉章——”
爆炸發生時,宋玉章離他不遠,就算被震飛出去,兩人的位置應該也不會差距太遠。
孟庭靜什麼也沒想,隻是又大吼了一聲。
“宋玉章——”
他並不知道他的大吼其實隻是很細微的呻-吟罷了。
強烈的耳鳴在他的腦中回蕩,孟庭靜得不到回應,便憑著自己的感覺奮力地朝他認為宋玉章可能存在的方向去挪動著。
挪動的效率非常之低,人體壓迫了他,還有極多的障礙物,孟庭靜一聲一聲叫著“宋玉章”的名字,在挪動之間忽而聽到了一絲呼吸聲,似乎是從下方傳來,他又連喊了幾聲,下頭隱隱約約地有了回應的聲音。
孟庭靜在狂喜之中發瘋一樣地用力往下挪,背上一片火辣,也不知道是滑過了什麼東西,似乎是流血了,又似乎是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挪了多久,總之當他的手掌能摸到正在發出聲音的人時,他失望地發覺那並不是宋玉章。
宋玉章的手指頭沒有那麼粗短。
孟庭靜隨即便放棄不管,繼續在斷肢殘臂屍山血海中挪動。
那些血肉都是柔軟而腥臭,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是如此的堅硬,孟庭靜每挪動一點,都感覺自己像是在極窄的牆壁中穿行而蹭掉了一層皮肉。
“宋玉章……”
孟庭靜的腦海中不敢去想宋玉章的生死,他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總覺得宋玉章就在前麵不遠處,馬上,再過去一點兒,再堅持一會兒,就能找著了。
這樣過於衝動的行為將孟庭靜的體力消耗得極快,背上疼得麻木,他沒法用手去觸碰,隻是直覺背上肯定是受了傷。
應該是流血了,孟庭靜很冷靜地想。
流血不要緊,背上又沒什麼能大出血的地方,死不了。
孟庭靜又咬牙向前挪了一下,就這麼邊挪邊呼喚著宋玉章的名字,他的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個堅硬而富有棱角的物體,像是石頭,手指頭再向下一碰,他碰到了一點人的皮膚,光滑而黏稠。
孟庭靜怔了怔,隨即便發瘋一般握住了那塊肌膚,那是一個人的手。
孟庭靜的手臂無法彎曲,隻能拚儘全力地攥住了那隻手,同時咬牙切齒道:“宋玉章,說話!”
“我知道是你,他媽的彆裝死!”
“宋玉章!”
“宋玉章!”
孟庭靜心中越來越涼,同時胸口越來越燙,仿佛是要湧出什麼。
一聲細細的呻-吟將他胸口即將湧出的東西給壓了下去。
孟庭靜使勁地攥了一下手,“宋玉章,你怎麼樣?”那呻-吟聲慢慢低了下去,隨後,孟庭靜聽到一聲很輕微的“我沒事。”
孟庭靜長出了一口氣,還是沒控製地咳了口血。
宋玉章再度醒來,這一次醒來,他感覺到頭很暈,身體上的疼痛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了,還有就是手上傳來的那很細小但不容忽視的力道。
孟庭靜。
對,孟庭靜也在禮堂裡,就在他的身邊。
“庭靜……”宋玉章輕聲道。
“我也沒事。”
孟庭靜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堅決,斬釘截鐵。
宋玉章不知道為什麼,眼角微微一熱,他“嗯”了一聲,隨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說話。”
孟庭靜卻是很緊張地又攥了一下宋玉章的手。
“說什麼……”
孟庭靜聽宋玉章的意識仿佛很清醒,說話也很流暢,狂跳的心臟終於慢慢平複了下來,背後的刺痛似乎也能夠忍受了。
“彆怕,”孟庭靜道,“馬上會有人來將我們救出去。”
宋玉章的手雖然是被握住了,但兩個人的頭好像還隔了一段距離,宋玉章聽不太清楚孟庭靜說了什麼,他不知道是孟庭靜的聲音太小,還是他耳朵裡殘餘的嗡鳴太厲害,他胡亂“嗯”了一聲,這一聲孟庭靜沒有聽見,於是孟庭靜又焦急地狠握了一下宋玉章的手。
這下宋玉章回應了,“……疼。”
孟庭靜手指微微摩挲了宋玉章的手背,發覺上頭有個傷口,心中頓時痛楚難當,仿佛到此刻才發覺兩人是落入了生死境地之中。
“疼,是好事,”孟庭靜告誡道,“彆睡。”
發困就是流血流得太多了,一旦睡過去,人興許就醒不來了。
宋玉章在眩暈過後,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不能再睡,再睡興許就真醒不來了。
“我不睡,”宋玉章奮力提高了聲音,同時手指也攥了孟庭靜的手,胸口慢慢地起伏著,“你也彆睡。”
孟庭靜無聲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你不睡,我怎麼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