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菡眼神慌亂，手微微顫抖一時竟沒有言語，心裡一下冒出兩個人在作鬥爭。
一個讓她快同意佟太後對她這麼好，這麼點要求算什麼，一個再說為什麼要同意，對她再好也不值得就這麼搭上自己一輩子。
玄燁不知道佟太後和芷菡說了什麼，他焦急望著兩人，“額娘，藥馬上就好了，你堅持住。表妹，額娘和你說了什麼？”
佟太後沒在說話，她知道自己過不了今天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玄燁了，他還那麼小.....
她用自己僅存的力氣將芷菡和玄燁的手搭在一起，眼睛依舊期待的看著芷菡，芷菡看著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佟太後，眸光微閃在她期求的眼神中點點頭，“我會的。”
我會一直陪在玄燁身邊，以親人的身份。
佟太後這才放下心來，又轉頭看向玄燁用僅存的力氣說道：“以後....護著芷菡.....答應額娘....不然額娘.....”
“太醫，藥還沒好嗎？”太皇太後突然開口打斷了佟太後，太醫哆哆嗦嗦的說道：“藥快好了，奴才去催催。”說完就小跑著出去。
太皇太後目光淩厲的審視著佟太後，“太後如今不適合多說話，玄燁跟皇祖母出去讓你額娘好好休息。”
佟太後聽到後更是死死抓住玄燁的手，胸口劇烈起伏聲音沙啞，“答應額娘，以後要護著芷菡....”
低著頭的芷菡瞳孔猛地一顫，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湧了出來。
“我答應，額娘你說什麼兒子都答應，額娘你不要在說話了，等藥.....”話未說完就見佟太後雙目漸漸渙散，最後朝芷菡的方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徹底閉上了雙眼。
玄燁崩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終究沒在克製自己，痛哭出聲。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不容易回到宮裡，自己的親人卻接二連三的都要離開自己。
刹那間內室宮人都跪了下去，一片哀泣，芷菡在其中和玄燁哭做一團。這是她第一次直麵死亡，還是她在意的人。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閉眼又睜開，上位者的氣息完全顯露，走出開始操辦後事。
一直做啞巴狀的阿娜日跟著出去時又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眼，將芷菡和玄燁此時模樣深深記在腦海中。
後麵的幾天命婦開始進宮哭靈，尤其佟家是佟太後的母家，所以這回赫舍裡氏也要進宮。
她哭完靈得了空就找到了芷菡，看著芷菡紅腫的雙眼心疼不已。
“額娘。”芷菡撲進赫舍裡氏懷裡汲取溫暖，赫舍裡氏拍拍她的背，“額娘在呢，沒事了啊。等會額娘就去拜見太皇太後帶你回家。”
芷菡有些猶豫，玄燁剛剛喪母，自己就這麼離開心裡屬實過意不去，而且更彆提她答應的佟太後臨終前的遺願了。
“額娘，我還是等表哥好點了再回去，現在表哥不好受。”芷菡想起自己和玄燁當天雙雙都哭暈過去，還是決定留下來。
赫舍裡氏歎了口氣，玄燁怎麼說也是她的外甥，加上在宮外那段日子她心裡對他也是有些憐惜的，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
之後幾天就是哭靈，芷菡也一直陪在玄燁身邊，玄燁總是欲言又止的看著她，芷菡知道他是想知道佟太後跟她說了什麼，隻是玄燁一直沒問出口芷菡也就沒說。
不止玄燁，太皇太後也暗地試探過幾句，芷菡下意思不想透露給她，便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糊弄過去。
頭七過去後就要將佟太後的梓宮送出紫禁城，玄燁執意要親自將梓宮送到安奉壩上享殿。
太皇太後不同意，她嚴厲的說道：“玄燁，皇祖母知道你傷心，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大清的皇上，你身後還有萬千子民！”
“這一路但凡出個什麼意外，你讓皇祖母以後怎麼去見先帝怎麼麵對大清的列祖列宗。就算這些你都不在乎，那你額娘呢，你想讓她死都不安心嗎。”
提到佟太後玄燁的態度才有所鬆動，隻是他還有些猶豫，玄燁期冀的看向芷菡希望她出聲幫自己說話。
芷菡也不同意這事，不說彆的就這幾日葬禮玄燁身體已經有些受不住了，他在跟著去送，不用想就知道絕對會生病。
芷菡：“表哥皇祖母說得對，你身體最近不太好，你要跟著去了姑爸爸在天上看著也不會安心的。”見芷菡也這麼說，玄燁眼睛瞬間黯淡了幾分，失落的點點頭還是同意了不去送。
太皇太後看他倆垂下眼簾，不知道想什麼。
梓宮出發那天，芷菡和玄燁兩人就站在城牆上望著，直到連隊伍的末尾都見不著才離開。
玄燁牽著芷菡的手慢慢走下城牆，想起佟太後臨終前說的話眸光加深，他現在隻有祖母和表妹了。
額娘，我會護著表妹的，不會讓表妹受到任何傷害。不會再讓表妹也離開自己，想到這裡玄燁握著的手又緊了些。
芷菡感受到手上陡然加大的力度有些疑惑的看著玄燁，“表哥？”
玄燁趕緊鬆手，看著身側的芷菡給她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鬥篷輕笑道：“沒什麼咱們回去吧，風大，彆著涼。”說完又重新牽起她的手。
芷菡側眸看了眼身側的玄燁，之前還有些孩子氣的人現在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她想起佟太後臨終的那些話垂下眼簾，她知道佟太後是想讓她留在宮裡一輩子陪在玄燁身邊，她點頭答應了，她會陪著玄燁但隻會是以表妹這個身份。
從知道自己身份開始她就沒打算要進宮，做皇帝心裡的親人怎麼樣都好過做他的妃子，隻是心裡始終藏著愧疚。
這個冬天蕭條無比，將佟太後的梓宮安置好沒多久後，芷菡就回了佟府。
她走之前想將木槿帶回佟府養老的，玄燁也同意，隻是就沒想到木槿不願意。
她一開始想去守陵，玄燁不同意，守陵艱苦，他不願意額娘親近之人受苦。
芷菡便提出帶著她回佟府養老，木槿拒絕了，去不成守陵那邊留在主子最後待著的地方吧。
“芷菡姑娘的好意奴才知道，隻是奴才自幼就在主子身邊，如今主子不在，奴才也隻想守在主子最後在的地方。”兩人沉默半響終是同意了。
隻是芷菡沒想到她剛回佟府沒多久便得到了木槿的死訊。
玄燁派人傳的信，說是夜裡燒炭自殺，第二天被小宮女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