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18222 字 7個月前

次日一早,明夫人就沐浴更衣,跟隨門上守候的內宦進了壽慶宮。

往常她們這些誥命夫人,也有入禁中陪太後皇後及妃嬪們閒聊解悶子的時候,但大抵都是逢著節氣,或是宮中有頭臉的貴人們生辰辦宴,像這樣平白傳召進宮的,確實不常有。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明夫人走在筆直的夾道裡,惴惴地思量。她的母親是平遙大長公主,是官家姑母,不拿身份地位說事,總算連著親,或許是太後想見一見親戚了,想找人說說話了,宣幾個素日聊得來的傳入禁中,也不是不可能。

她抬眼望了望前麵引路的黃門,謹慎地叫了聲中貴人,“今日還有哪家夫人,來赴太後的茶局?”

黃門回過白胖的腦袋,笑著說:“隻請了國公夫人一位,夫人在太後跟前可是獨一份,早前太後有什麼心裡話,不都隻宣夫人一位麼。”

然而越是這麼說,裡頭顯見地越是有蹊蹺。明夫人心裡七上八下,拜見了太後複坐下說話,遠兜遠轉先聊了些題外話,最後終於轉到了梅芬的婚事上,太後倚著憑幾問:“大婚的正日子定下了嗎?”

明夫人搖了搖頭,“胡太夫人說請人瞧日子,左不過這幾天吧,就會送帖子過府的。”

太後的視線投向窗外瀟瀟的藍天,嗟歎著:“時間過得真快,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孫輩的孩子們都要成家立室了。我倒是很羨慕胡氏啊,她還有孫子的婚事可操持,雖說兒子走得早些,有幾個孫子孫女在膝下承歡,總還有些安慰。”

當今官家的懿德太子薨後就沒有再生養,這對太後也好,對整個江山社稷也好,都是巨大的遺憾。

至於太後口中的胡氏呢,就是當年的胡貴妃。胡貴妃生梁王,先帝升遐後隨子出宮居住,後來梁王病故,得了個忠獻的諡號,家裡唯一的孫子受封國公,就是現在的魏國公。

李家宗室,似乎子息上都不太健旺,但其他幾位王侯總算還有養到成年的兒孫,唯獨官家沒有。關於官家的繼位,早年間也曾有過一場腥風血雨,和官家爭奪帝位的晉王落敗自儘,死前詛咒官家無人承襲宗祧,到現在這個詛咒居然真的應驗了,也讓官家處於一個頗為狼狽的處境上。

明夫人能怎麼樣呢,自然要說一些好聽話,諸如“官家春秋鼎盛,禁中娘子們風華正茂”等等,最後還是換來了太後的苦笑。

“若是能有,早就有了,還用等到今日?官家快五十的人了……”太後擺了擺手,表示不再做那樣無用的白日夢了,“到底人還是務實些的好。這回你們兩家的親事,官家也看重得很,所以召你入宮來,連聖人都不須在場,就隻你我,好好商議一回。”

明夫人心頭哆嗦了下,站起身說是,“一切聽太後和官家的示下。”

太後和顏悅色一笑,牽了她的手讓她坐,“要是論著親戚之間的稱呼,你該叫老身舅母,都是自己人,不必這樣拘禮。”頓了頓又道,“咱們是至親,有些話我也不背著你,說的就是那三位皇侄。早年官家還年輕,滿以為將來子嗣不愁,因此並未把幾位皇侄接進宮來撫養。如今年紀都見長了,錯過了叔侄相親的好機會,禁中又是這樣情況,大臣們前日還奏請官家早立太子呢,皇侄們心有期許,也在情理之中。”

這番話說得明夫人魂兒險些飛出來,這可不是隨意的閒話家常,就算尋常大戶人家過繼子侄接掌家業,都是思之又思,慎之又慎的事,何況這樣一個大國,鬨得不好,就是一場人命關天。

太後看她白了臉色,也不以為意,緩和著聲氣道:“要說三位皇侄裡頭,誰最得我的意,還數忌浮。你想想,陳國公李堯簡,楚公國李禹簡,單是名字就野心昭昭,堯舜禹叫他們占了兩個,且荊王和雍王都不是善類,他們心裡,未必沒有繼位的念想。”

明夫人囁嚅了下,發現這種話題真是說什麼都不好,要說李臣簡名字就透著本分老實,難免有王婆賣瓜的嫌疑。況且這些當權者的話,通常隻能聽一半信一半,太後嘴上這麼評價,暗裡未必不疑心梁王和魏國公父子,有扮豬吃老虎的雄心。

譬如身懷珍寶,常有防人之心,這種心思很奇妙,一方麵不得不挑選承繼的人選,一方麵又心存忌憚和嫉妒,即便選中的人,也如防賊一樣日夜提防。所以就算魏國公能入太後的眼,也隻是嘴上說說罷了,趁著大婚之前傳她這個嶽母進宮,必定有一番恩威並施要交代。

其實到了這一步,明夫人已經開始動搖,覺得這門親事真的定錯了。如果梅芬厲害靈巧,或許能夠應付日後的巨浪滔天,可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十七歲的人,六歲的心。倘或宮裡沒有矚目,讓她胡亂混日子倒也罷了,可今天太後都因這個召見了,可見想要安生是不能夠了。梅芬也好,魏國公也好,注定要頂在風口浪尖上,直到這場權力的交鋒徹底塵埃落定為止。

隻是太後說了這麼多,總得應一應,方顯得你惕惕然。於是明夫人斟酌了下道:“妾是內宅婦人,不懂得朝堂上的利害,隻知道一樁,外子對官家忠心耿耿,敢為官家赴湯蹈火。當初咱們家和魏國公定親,那是我母親在時和胡太夫人商定的,想來胡太夫人也是為了表明立場,誓與官家一條心。”

太後笑了笑,沒有說話,這一笑裡所蘊含的內容值得推敲,當年胡太夫人還是胡貴妃時,宮闈之中怎麼能少了明爭暗鬥,隻不過後來官家即位,一切沒有了再拉扯的必要,胡貴妃跟隨兒子出宮,難道一定是心甘情願的嗎?

手邊的茶盞裡茶湯涼了,宮人上來換了盞,太後端起來抿了一口,半晌道:“人說夫婦一體,這話其實不全對,隻有娘家根基不壯的女子,才萬事倚仗夫主。宦海沉浮,榮辱頃刻之間,進可問鼎,退可自保,這才是女子應有的風範。當年的大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先帝抬愛,另行賞賜了你們封號,我想梅芬應當也有外祖母的風骨,即便出閣嫁人,也以江山社稷為重。”

明夫人的心都涼下來,她知道,太後終於要在梅芬身上打主意了。那幾位皇侄,恐怕沒有一個能免於被禁中監視,太後的話說得明明白白,梅芬雖嫁了魏國公,但未必要和丈夫一心。夫貴妻榮是後話,若是魏國公有任何異動,隻要梅芬懂得向禁中告密,那麼魏國公就算獲罪,也可罪不及妻子。

這可怎麼才好……明夫人慌了神。看看太後,那張蒼白寡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淡漠地望著她,在等她一個交代。

明夫人沒法子,隻好把自己心裡的不安和盤托出了。

“太後交代,妾絕沒有二話,自妾母親時起就一心擁戴官家,太後是知道的。可妾也不敢隱瞞太後,這門親事,如今很讓妾為難。”明夫人摸了摸額角道,“梅芬這孩子……有心疾,十來年不肯出府半步,連上京貴女的金翟筵,她都沒有參加過一回。前幾日得知胡太夫人托太史令相看日子,在家鬨得一天星鬥,險些把她爹爹氣死過去。妾真是……不知道這孩子在想些什麼,她怕見生人,怕得像見鬼似的,家下找了好些郎中,也托了禦醫院趙提領替她診治,但毫無收效。妾是真愁壞了,不知怎麼向魏國公府交代,親事到了這一步,又不能不結,但若是硬結,實在怕梅芬尋死覓活。”說著眼泛淚光,低頭擦了擦,哽聲道,“妾和鏡清隻生了一子一女,倘或梅芬有個好歹,妾倒寧願留她不嫁人,越性兒養她一輩子,也就罷了。”

太後聽了,果然沉默了許久。

其實舒國公嫡女有怪癖,這事她是聽說過的。一位風華正茂的小娘子,鮮少出門倒情有可原,金翟筵上從未露過麵,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但今日既然傳召了舒國公夫人來,話也說了那許多,兩家的親事是不成也得成的。太後並不拘泥於誰嫁了魏國公,隻要新婦能為禁中所用,能盯著魏國公的一舉一動,就成了。

“這卻真是個難題啊。”太後感同身受了一番,“又不能強逼孩子……老身聽說,開國侯江珩的嫡女,目下在你們府上?”

明夫人怔忡了下,說是。

“那孩子是漁陽縣主所生,出身倒也不低,倘或實在不成,表姐妹兩個換一換,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明夫人呆住了,“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笑了笑,“前幾日鏡清在三出闕前大罵江珩那事兒,我也聽說了,江珩是個糊塗的,不問家事,委屈了那麼好的孩子。我想著,姑娘日後總要出嫁,以魏國公府的門第,並不辱沒了她。將來成了婚,也叫江珩瞧瞧,孩子有了大出息,算是替已故的縣主掙了口氣吧。”

明夫人彷徨起來,是人總有私心,太後一提這茬,她心裡就有些動搖了。要論合適,果真是巳巳比梅芬合適,至少巳巳知進退,是個機靈孩子,不像梅芬不懂得拐彎,橫衝直撞動不動傷人傷己。

“前幾日,梅芬倒當真求過我,說想讓她妹妹替她出嫁……”

“所以我說啊,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麼。”太後笑道,“我看甚好,就這麼辦吧。”

可明夫人又有顧慮,“臨時換了人,隻怕魏國公府不答應。”

太後道:“那有什麼,回頭老身來保這個大媒,量他們府上不會有異議。”

還有什麼比迎娶一個不願意見人的媳婦更壞的事呢,胡太夫人未必沒有聽說舒國公嫡女的病症。倘或能換一個,自是求之不得,隻要舒國公府認了,他們有什麼可為難的!

明夫人不好再推辭,難堪道:“說句實在話,我真怕委屈了孩子,來上京投靠姨母,最後竟讓她替嫁。”

達成了共識,剩下的就是說兩句順風話了,太後道:“原是你們公爵府上嫡女的親事,還有不好一說麼?若論開國侯的爵位,女兒配國公也算高攀,孩子不來你家就沒有這樣成就,橫豎至親骨肉,難道還有人害了她不成!”

明夫人訕訕點了點頭,本來想著留巳巳在家,和大哥湊成一雙的,現在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了。看來各人自有各人的前程啊,隻是自己很覺得愧對巳巳,等回了家,不知該怎麼和她說起才好。

辭彆太後,從禁中回到家,已經是晌午時分了,太後留她用膳,她婉言謝絕了,心裡裝著事,總要早早辦妥了才能安心。

馬車進了東榆林巷,老遠就看見有人在台階下徘徊,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舒國公。

他站在車前牽住了馬韁,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樣?太後召見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不消細說,各自心裡都有預感。明夫人默然看了他一眼,提裙邁進門檻,邊走邊道:“進去細說吧。”

進了前院的偏廳,舒國公拉她坐了下來,手忙腳亂給她倒了一杯水,催促著:“彆打啞謎了,快說吧,太後要咱們梅芬如何?”

明夫人歎了口氣,“昨日你的猜測,可說中了個十成十。太後哪裡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陳國公和楚國公身邊都好安排,唯獨魏國公到如今房裡都沒個人,想在他身邊安插耳目,隻能在女使小廝裡打主意,哪裡及枕邊人來得有根底。”

舒國公犯了難,捶著膝頭道:“這可怎麼好,咱們梅兒連自己都摸不透,還能指望她去琢磨旁人?再說這樣的婚姻,實在是懸得很,鬨得好一步登天,鬨得不好一敗塗地,梅芬過著太平日子尚且還鬨脾氣犯毛病,要是到了人家府上,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還讓不讓她活命了?”

總是一片慈父之心,雖然孩子不聽話,頂嘴耍賴惹得他很不高興,但畢竟是親骨肉,天下除了江珩,有哪個當爹爹的不憂心自己孩子的小命和前程。

結果聽他說完,明夫人捧著臉嚎哭起來,不為彆的,為自己愧對巳巳。在女兒和外甥女之間,她終究還是選了保自己的女兒,人性如此自私,將來死了,可怎麼麵對早亡的妹妹!

舒國公見她這麼一哭,大覺了不得了,忙起身替她擦眼淚,切切說:“你彆哭……哎呀,哭也不能解決眼下的難題,還是好好想個法子是正經。你也彆急,好歹當年我勤王有功,縱是將來梅芬的婚姻出了岔子,官家念在往日功勳的份上,至少不會難為梅芬。”說著說著,變成了開解自己,“咱們梅芬可有什麼壞心思呢,這麼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孩子,知道什麼朝中大局?你暫且先應了太後,將來隻要魏國公不造反,好生活著還是不難的。”

誰知這番話並未讓明夫人得到安慰,她抓著丈夫的手說:“隻怪咱們生得少,要是多個聰明靈巧的女兒,也不至於連累了巳巳。”

舒國公怔了下,“這和巳巳什麼相乾呀?”

明夫人淚水漣漣,哽了半天才道:“我為了保梅芬,把巳巳給填進去了。真是……不知吃了什麼迷魂湯,我竟覺得太後說的姊妹易嫁很是中聽。當時腦子一熱答應了,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哪裡來的臉麵對巳巳啊!”

舒國公也呆住了,要說這種心境,確實難以說清,一則因梅芬抽身感到慶幸,二則又為坑了巳巳羞慚不已。

還是男人決斷,既然木已成舟了,便讓女使進後院,把表姑娘請來說話。

雲畔來的時候,心裡也沒底,料著大抵是幽州那頭又有什麼後話了。

“你說,難道是爹爹改口了?”她偏頭問檎丹。

檎丹也順勢掂量,“要是郎主果真處置了柳娘,那小娘子跟他回去嗎?”

這個問題很讓雲畔猶豫,若論心,她對爹爹失望透了,甚至連認都不想再認他。但客居在姨母府上不是長久之計,來日梅表姐出閣了,她獨個兒住在後院也多有不便。至於先前說過要自立門戶的話,終究是走投無路時的選擇,若是好好有個家,自小養尊處優的貴女,誰也不願意在市井中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再說吧!”如果真是爹爹來了,也得聽了他的意思再做定奪。

然而走進前廳,並沒有看見爹爹的身影,可見是她多慮了。倒是姨丈和姨母在堂上正色坐著,看神情很肅穆,見她進門都站了起來,姨母叫了聲巳巳,“來,我的兒,這裡坐下。”

雲畔有些鬨不清了,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姨丈和姨母的神色和往常不一樣。

惴惴坐下後,迎來的也是長久的沉默,她覷覷姨丈,又覷覷姨母,輕聲道:“二位大人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話要吩咐巳巳嗎?”

舒國公低下了頭,明夫人囁嚅半晌才道:“今日太後召我入禁中,和我說了好些話。你表姐要嫁魏國公,你是知道的,官家無後,魏國公和陳國公、楚國公三位,日後必有一位承繼大統,但目下人選未定,禁中難免猜忌。太後的意思是要你姐姐緊盯魏國公的一舉一動,明是公爵夫人,暗是太後眼線,可你瞧你姐姐這模樣,自顧尚且不暇,哪裡能依太後所言行事。後來……話趕話地說起了你,你爹爹做的那些糊塗事,太後早有耳聞,順嘴提及,莫如叫你替了你姐姐……”

話到這裡,實在是沒臉說下去了。明夫人望著雲畔,她一臉錯愕,顯然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要說荒唐,確實是荒唐透了,替嫁這種事隻在話本子上見過,如今確確實實擺在眼前,怎麼能叫人不彷徨。

門外日漸炎熱的天氣,仿佛一下子投射到了她的眼皮上,她眨了眨眼,眼角發燙,翕動著嘴唇想說些什麼,可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舒國公最終也表了態,“是咱們對不住你,不曾想梅芬這麼不長進,否則斷不能讓你替她。姨丈今日也給你一句話,日後你就是我向君劼嫡親的女兒,梅芬將來如何受娘家庇護,你就如何受娘家庇護。你的妝奩,全照梅芬出閣的規格置辦,還要給你多添三成……唉,越說越覺得虧心,倘或你阿娘還在,不知該怎麼怪罪我們。”

他們的愧怍,其實不必言語表示就能看得出來。上京那些帶著爵位的能臣們,並不如麵上那樣一帆風順,在其位謀其政,尤其是禁中發出的號令,即便你不能達成,也得想方設法通過你達成。

梅芬的情況,自己在府上幾日也親眼目睹了,確實不能怪長輩們出此下策。梅芬要是嫁到人家府上,恐怕一天都活不過,萬一脾氣梗起來做出什麼傻事,那懊悔就來不及了。

而今讓她替嫁,已經不是姨母自己的主意,而是太後的示下。舒國公再受官家重用,在這件事上,恐怕沒有商討的餘地。自己回不了幽州那個家了,但名義上還是開國侯嫡女,要換人選隻在公爵府裡挑揀,西院的蘭芬是庶出,身份低了些,也隻有自己占著這出身,能填那個缺。

檎丹也惶惶,和她交換了下眼色。

雲畔思忖過後,臉上倒沒有流露出傷懷來,頓了頓道:“巳巳知道姨丈和姨母的難處,既然禁中發了話,姨母自然是不好違背的。自上回生了變故,我來到上京一直受姨丈和姨母關懷,心裡感激二位大人,原想著將來有了出息再報答二位大人,現在這樣……倒也好。”

她說完這話,明夫人掩住了口,“你這麼說,愈發叫姨母沒臉了。”

雲畔浮出個笑容,“姨母快彆這麼說,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像先前阿娘替我定的東昌郡公家,要是不出岔子,我不也得過門麼。這麼想來,就覺得坦然了,我還能幫表姐一回,無論如何總是好事。”

舒國公原先隻覺得這內甥女乖巧懂事,卻沒想到她竟這樣識大體,因長歎著,“江珩辜負了這麼好的孩子,可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橫豎這回說定了,就再難更改了,其實所有人都彆無選擇,今天這局麵,是無數的因果堆砌起來的。有時候真是不能不信命,誰知道當日受魏國公相助才到上京,最後竟然成就了這樣一場意外。

雲畔納了福,仍舊返回一捧雪,路上檎丹攙著她,憂心忡忡說:“那日在幽州見到魏國公,公爺雖沒露臉,但身子瞧著不大好。”

魏國公身弱好像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究竟得了什麼樣的病症。

雲畔歎了口氣,“手上那些錢財和鈔引,尋著機會還是得經營起來,錢生錢來得最快,這世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這會兒咱們在上京還沒紮穩根基,盲目出手鬨不好要被那些牙郎算計,且再等等,等這樁婚事傳揚出去,借著魏國公的名聲,好歹沒人敢坑咱們。”

這也算晦暗前路上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借著這樁半路得來的婚姻,為自己謀求一點現實的利益。

她沒有半句抱怨的話,是因為經曆了些風浪,已經可以泰然處之了,但檎丹覺得心疼她,“娘子一點不委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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