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566 字 7個月前

次日是府上在班樓置辦家宴的日子, 雲畔和李臣簡一早便起身往茂園給胡太夫人請安,一家子在一處吃了早飯,席上太夫人也關心李臣簡的身子, 蹙眉說:“叮囑過好幾回了,在外頭切不可貪杯, 一則身子要緊,二則如今年月, 誰保得住人家是什麼心腸。 昨日聽說又喝多了回來, 新婦才進門, 叫人家看了也不成樣子。”

李臣簡在太夫人跟前尤其好性子,笑著說是, “都是侍衛司和殿前司的同僚,尋常也隨便慣了,借著我的喜事, 都不免要灌我一杯。橫豎高興麼,就沒有太忌諱,隻是勞煩巳巳又來照顧我, 實在過意不去。”

雲畔聽他們提起自己, 赧然擱下筷子道:“都是我的份內, 公爺快彆說過意不去的話了。”

惠存聽他們對話, 不由笑起來, “哥哥和阿嫂怎麼這麼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官場上往來呢。”

兩個人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確實成親好幾日,即便已經圓了房, 彼此還不是太熟悉, 話語間不免存著三分客套。

王妃是過來人, 笑道:“新婚的夫妻都是這樣,哪一對不是從生疏到熟悉,等將來你自己成了親,就知道了。”一壁又問李臣簡,“訂的是晚宴麼?今天可遣人再去舒國公和你嶽父那裡通傳過?”

雲畔接了話頭,說:“母親放心,我一早就派人過府了,回門那日和姨丈及爹爹也說定了,他們一定會來赴宴的。”

王妃說那就好,“結成了親家,到今天才一處吃席,已經是我們禮數不周了,你要代我向你父親及向公爺致個歉,彆叫人笑話咱們公府慢待了親家。”

雲畔笑著應了,待女使撤下了小桌,又挪到上房陪著太夫人吃了晨間的茶,才送王妃回她的尋春館。

李臣簡有意避開了,讓她們婆媳好說話,雲畔攙著王妃坐在玫瑰椅裡,欲言又止的樣子引得王妃側目,王妃便問:“怎麼了?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嗎?是不是忌浮哪裡做得不好,還是昨日吃醉了酒,說胡話了?”

雲畔說沒有,“不是因為公爺,是我,有兩句話想和母親說。”

王妃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小夫妻不和睦,其他一應都是小事,便指了指邊上圈椅道:“你坐吧,有什麼話,坐下慢慢說。”

雲畔噯了聲,欠身在椅上坐定,斟酌了再三,還是覺得不太好開口。

王妃失笑,“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叫你這爽快人兒都變得積黏起來。”

雲畔有些難堪,低頭說:“我原是想好了怎麼和您說的,可臨到了緊要關頭,又不知從何說起了。”略頓了頓方又道,“母親知道我娘家那些事,我也不瞞您,家裡爹爹的那個妾室實在不成話,幾回攛掇著爹爹扶正她,侯府讓個妾室當家,恐怕朝野上下沒有不恥笑我爹爹的。早前我還沒出閣,有些話不好說,有些事也不好做,如今我自己有了人家,好歹可以問一問家裡事務,不能再讓我爹爹這麼糊塗下去了。”

王妃聽了頷首,“這話很是,到底他是你父親,家裡頭有些什麼小過結,關起門來處置,外頭人未必知道,可年關前他們要搬到上京來,這地方毀人清譽太容易了,自己不當心,彆人未必留你麵子。咱們兩府既結了親,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有什麼想頭,在我跟前不必諱言。”

雲畔聽她這樣說就放心了,其實自己很忌諱和這府裡人提及侯府那些汙糟事,要說自己辦,事情當然是能辦成的,但不知會婆母,萬一將來消息傳到王妃耳朵裡,發現媳婦半個字都未透露,難免要猜忌她眼裡沒有尊長,主意太大。

所以還是自己主動回稟的好,一來聽聽王妃的意思,二來王妃的交遊到底比自己廣,有她相助,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隻是話術也很要緊,直剌剌說“我打算給我爹爹續弦”,這話太造次了,不免讓王妃覺得她輕浮,於是迂回道:“那日我聽祖母那句話,說男人撐的是皮肉,女人撐的是筋骨,當時就深以為然。早前我阿娘在時,雖拖著病體當家,家業還算井井有條,妾室也不敢作亂。後來我阿娘病故,那婢妾就霸攬了中饋,連族中祭祀大事她也敢插手。我想著,這事還需從根源上入手,徹底壓製住那婢妾才好……可我年輕,見識也淺,心裡有了成算也不敢定奪,因此特來請母親的示下,不知母親怎麼看待這事?”

王妃算是聽明白了,也不禁佩服她小小年紀想得周全。

確實,沒個正頭夫人坐鎮,妾室就要生癡心妄想,枕頭風吹起來迷了男人的眼,男人要是再搖擺些,那這個家就亂了套。原本江珩也是堂堂的開國侯,雖說是受嶽丈蔭及,好歹爵位和食邑都在,這侯爵當得還算體麵。後來縣主過世,隻要他好好經營,過了杖期何愁沒有人來替他保媒。結果那妾室偏偏攪局,轉眼就掌了家,消息宣揚出去,哪家的女兒肯來趟這趟渾水,和一個婢妾爭高下。

因此她的想法王妃雖讚同,可又覺得實行起來有些難度,“好人家的女兒,莫說願不願意給人做填房,就是光瞧著侯府眼下境況,隻怕也退避三舍。要是門第低一頭的呢,又怕鎮不住那妖孽,回頭白搭進人家女孩兒,坑了人一輩子。”

雲畔道:“我也是這麼想,爹爹畢竟有了些年紀,再娶沒出閣的姑娘,總是不大好。”她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道,“母親,我相中了一個人,母親聽聽可不可行?”

王妃點頭道:“你說,是哪一家姑娘?”

雲畔道:“也不算姑娘,是忠武將軍的妹子……”

“金勝玉?”王妃訝然,“你瞧上了她?”

雲畔遲疑了下,“母親覺得不好麼?”

王妃道:“她是和離出來的,隻怕你爹爹不情願。”

“和離並沒有什麼不好,既不是被人休棄,也不是幽居守寡。”雲畔道,“我倒更怕人家嫌侯府家風不嚴,不願意下嫁。聽聞那位金二娘子也是個有決斷的人,倘或能替爹爹掌家,那真是底下弟妹們的福氣了。”

王妃想了想道:“也是,她是武將人家出身,家裡頭老父老母都在,哥哥又是實權的將軍,要是真入了侯府,自有雷霆手段整治那個作妖的婢妾。這樣吧,你爹爹要議親,我這親家母插手總不像話,金勝玉和宰相夫人交好,回頭我托宰相夫人保媒,我再從旁說合說合,這件事大抵就成了。”

雲畔大喜,站起身向王妃納福,“多謝母親了,我昨夜和公爺提起,他就是這麼說的,說可以請宰相夫人從中斡旋。”

“母子連心來著,正好想到一處去了。”王妃笑著說,言罷又有些悵然,“好孩子,難為你了,竟為你爹爹操了那麼多的心。”

雲畔其實並不好受,“若妾室安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原本侯府的主母是我阿娘,如今人走茶涼,還要我這個做女兒的找人來替了她的位置,我心裡覺得很對不起我阿娘。”

後來從尋春出來,和姚嬤嬤走在光影斑駁的庭院,她喃喃說:“替爹爹續弦,說是為了侯府前程,到底我也有私心,我就是氣不過當初被柳氏算計,就是要找個人好好整治她,出了我心中這口惡氣。”

姚嬤嬤笑起來,先前在王妃那裡聽她說得好好的,這會兒再看,終究還是年輕氣盛,心裡的鬱結盤桓了那麼久,如今成了家,有了說話的底氣,便要開始一筆筆清算舊賬了。

雲畔扭頭衝姚嬤嬤咧了咧嘴,“我可是太小心眼了?一心想著怎麼整治柳氏。”

“夫人那不叫整治,叫討回公道。”姚嬤嬤道,“就在昨日,柳氏不還攛掇江家姑母來討錢麼,要是夫人出閣後她能安安分分的,誰又有心思去搭理她!早前您受的那些委屈,幽州地動要是沒遇上公爺,如今不知是怎樣的境況,侯府誰也沒管過您的死活。”

是啊,爹爹糊塗成那樣,她心裡何嘗不恨,可她還得顧一顧公府的名聲,顧一顧李臣簡的名聲。隻要操持得新人進了門,好與不好都是爹爹的命,當然若能從此門庭重振,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公府連廊相接,穿過庭院,往前就是續晝,上半晌可以各自忙些小瑣碎,待吃過了午飯也不能歇覺了,做東的小夫妻得預先趕到宴客的地方,恭候各路賓客大駕。

因是新婚,雲畔換了件夕嵐的褙子,裡頭配了牙色的袔子和絳紗旋裙,白淨的人穿上穠豔的顏色,張揚中又透出娉婷來。坐進車裡之後撫了撫鬢邊頭發,今日箬蘭給她梳了個新式的發髻,她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抬眼見李臣簡正看著自己,不由發窘,“我這發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