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312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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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畔的鋪子這兩日就要開張了,已經看過了吉時,隻等日子一到便披紅迎客。

今日李臣簡休沐,這陣子忙碌,沒能好好晨昏定省,便趁著有空,過茂園陪長輩們用早飯。

席間也提起陳國公長子的死,王妃歎著氣說:“那麼好的孩子,又聰明又知禮,上回他母親過生日,他穿著襴袍,小大人一樣跟在他父親身後待人接物……結果一眨眼,說沒就沒了。”

一個孩子的離去,說起來總是無限傷感,就算是拙一些的都讓人心疼,更彆提那等機靈的孩子了。

太夫人放下了筷子,垂著眼睫道:“如今隻楚國公家還養著嫡子,時局對他倒是正好。”說罷瞧了李臣簡和雲畔一眼,“實在話說起來難免叫人覺得不中聽,我的意思是,你們小兩口也要加緊些,陳國公雖沒了嫡長子,卻還有一個庶出的兒子,官家要挑人承繼宗祧,總是要有了後的,你們膝下尚沒有一兒半女,將來不免失了先機。”

雲畔有些難堪,卻也不好說什麼,隻得低頭道是。

李臣簡則打岔,笑道:“祖母也太心急了,我們成婚才一月餘,哪裡那麼快。況且兒女緣分要看老天的安排,是我們的,早晚會來,不是我們的,強求不得。”

太夫人卻蹙眉,“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急麼?往後究竟怎麼樣,你自己要好好籌謀才是。早前是兵馬調動,如今又瞧著孩子,真是一點都不能落於人後。退一萬步講,就算不為帝位,家裡人丁興旺總是好的。咱們家啊,爵位也有了,富貴也有了,就缺幾個孩子,但凡你們早早懷上,你父親在地下也能安心。”

把已故的王爺都搬了出來,自然不好再推諉,王妃也打圓場:“聽祖母的總不會錯,我也盼著你們的好信兒,叫我早些含飴弄孫,日子方過得有滋味。”

雲畔隻管應著,心裡不免有些難過,知道這一日終究會來的。

家裡缺幾個孩子,可沒說是嫡子還是庶子,況且生孩子又不是下蛋,今天生了明天還能再生,想來太夫人也不會指著她一個。像這樣的門第,確實什麼都齊全,唯獨缺孩子,納妾這件事早晚是要提上日程的。李臣簡婚前沒有通房,也沒有親近的女人,這樣的人擱在男人堆裡幾乎可以稱作完人了,但婚後為了子嗣的綿延,少不得要置辦幾房妾室,才好開枝散葉,令香火繁盛起來。

雲畔的心思不知打了幾道彎,隻是不能把憂思做在臉上。勉力打起精神,席間談笑如常,可胸口沉甸甸地,有巨石壓著,越來越令她彷徨。

好容易從茂園出來,走在長長的木廊上,她茫然看庭院裡風吹芭蕉,沙沙作響。

李臣簡就在她身旁,也知道太夫人剛才那些話給了她重壓,便道:“祖母和母親著急,你卻不用放在心上。孩子什麼時候能懷上,不由你我說了算,你的心境要如往常一樣才好。”

雲畔點了點頭,鼻子有些發酸,低著頭不說話。

他見她情緒愈發低落,又喚了她一聲,“你怎麼了?果真難過了麼?”

雲畔說沒有,勉強笑道:“我那日看見趙防禦的夫人懷著孩子,圓圓的肚子,瞧著就非常喜人。”

她說話的時候,眼裡有豔羨的光,但對於這位小妻子,他是常懷憐惜之情的,並不願意將那些額外的負累強加在她身上,便頓下步子撫了撫她的臉頰,溫聲說:“趙重醞和他夫人,三年才懷上頭一個孩子,咱們成親還沒滿兩個月,不急在一時。再說生孩子險惡得很,你年紀還小,我不願意你為這個出生入死,還是年紀大一些再生的好。”

雲畔聽著,倒也找到一點慰藉,心裡還是放不下,苦笑了下道:“年紀再大些……隻怕祖母和母親要急壞了。”

他是男人,哪裡懂得後宅中的安排,春生三年才懷上,外人隻看見她笑意盈盈會客,恐怕從未見過她在閨中唉聲歎氣的樣子。

自己也是糊塗,既嫁進了這樣的人家,應該對一切早就有預料的,也不該那麼傷心。可是怎麼能不傷心,他不是一塊胭脂、一盒熏香,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承載著她綿綿的感情,怎麼能說割舍就割舍。可是她不能抗爭,不能言說,怕自己的小性子不符合宗婦的標準,也怕自己被人看輕看穿,失了引以為傲的體麵。

後來他再來寬慰她,她一味地粉飾太平,待他出門辦事去了,就一個人坐在月洞窗前發呆。

姚嬤嬤來回稟莊子上的反饋,說就近的幾處並未發現兩位嬤嬤的下落,她心不在焉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姚嬤嬤望了眼檎丹,檎丹也是一臉迷惘的樣子,姚嬤嬤隻好輕聲喚她,“夫人心裡可是有事?或者說出來,奴婢們也好替夫人出出主意。”

雲畔哦了聲,淡然道:“也沒什麼,太夫人催著快些生孩子呢。”

單這一句,姚嬤嬤就明白了,隻道:“夫人彆急,這才成婚一個多月,有沒有的,好歹要再等兩個月後才能診得出來。”

是啊,這會兒要是說有就有了,那才是了不得了呢。雲畔也覺得好笑,大抵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說起孩子,恨不得一口吞一個餅。

慢慢冷靜下來,她問姚嬤嬤:“我瞧姨母和姨丈感情很好,姨母又是個火爆的脾氣,當初怎麼會替姨丈納妾呢?”

姚嬤嬤道:“先頭也是因為沒孩子,不替向公爺納妾,難免叫人說善妒,所以就在府中女使裡頭挑了兩個。不過最後還是您姨母先懷的序哥兒,那兩房是在五六年後才懷上,所以儼哥兒比序哥兒差了好幾歲嘛。”

雲畔聽得悵然,“連姨母那樣的脾氣也怕人說善妒……”

姚嬤嬤瞧出了點端倪,問:“太夫人說要給公爺納妾麼?”

雲畔搖了搖頭,“倒並未明說,可我知道,難免會有這一日……想起讓他去彆人房裡,我這心裡頭就不受用。”

姚嬤嬤歎了口氣,“世道不公,夫人卻也不能鑽牛角尖,到底咱們公爺,不是尋常男人。”

三位國公之間的明爭暗鬥隻會愈演愈烈,從權力到威望再到後嗣,缺了哪一樣都不成,處於這樣位置上的人,一輩子守著一個女人,似乎是一種奢望。

雲畔自然也懂得其中道理,大局當前,容不得她去吵鬨。自己就如偷來了一段美好的時光,總算婚姻中有過兩情相悅的甜蜜,往後他當真納了妾,那麼夫妻的情分大約也就到那裡了,接下來各自珍攝,閉口不再談情,就是她自保的手段。

落寞地轉頭看外麵庭院,自己也知道不該讓那種情緒在心頭停留太久,若是婚姻不順,那就彆處找補,手作鋪子辦好之後,她還打算開賃鋪和質庫,男人靠不住,錢總是拿捏得住,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她站起身,打算再去看一眼開張迎客的名冊,才走到書案前,就見惠存院子裡的女使匆匆趕來,隔著窗戶向她行禮,“夫人,那位耿將軍來了,帶了好些小食,來給咱們郡主賠罪呢。”

雲畔哦了聲,“郡主怎麼樣?願意見他麼?”

女使說:“咱們郡主麵嫩,起先說不見,後來架不住人家哀求,隻好把人請進花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