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176 字 8個月前

兩日之後,雲畔的手作鋪子開張了,取了個清雅的名字,叫“晴窗記”。

當日真是好大的排場,沒有男客,來的儘是上京名流女眷,那樣隆重的一場歡聚,真能媲美金翟筵的輝煌。

脂香重重銀粉麵,鋪子裡也燃上了奇楠,金塔一般的香爐,從每一個雕花鏤空的孔洞裡漫溢出香霧來,將整條瓦市的街道都暈染得香氣衝天。

宰相夫人、參知政事夫人和念姿也到了,華美的車輦停在店鋪前,女使攙扶下車來,便見雲畔親親熱熱迎上前,甜甜喚:“高嬢嬢,姨母,念姿姐姐,我這小鋪子,今日果然蓬蓽生輝了。”

兩位夫人都是熱絡的人,笑著說:“咱們這個圈子裡頭,竟是從未有人想過開設鋪子的。早前聚首全憑各家宴請,往後可有個消閒的地方了,怎麼能不捧場。”

雲畔道是,複伸手牽了念姿,一頭說著悄悄話,相攜進了門。

這鋪子的陳列很雅致,手作工具一應俱全,製香的、製蠟的、製螺鈿漆器的、製乾坤核桃中微小擺設物件的……都雇了人現場實操。另有現成的胭脂水粉及玲瓏小物等售賣,雲畔笑著說:“尋常家裡難以備全那些器具,我這裡齊整些,縱是沒有的,添置起來也方便。我不圖賺錢,不過有個聚首的地方,方便各家夫人娘子們解悶。前頭是手作的場館,後頭還有雅室,專供女客們閒坐飲茶用的。”邊說邊將人引上了回廊,指了指各間屋前空空的牌匾道,“那些雅室都還沒取名字,就等嬢嬢和姨母來賜名呢。”

她的聰明,體現在這些細微之處,想得極其周全,刻意留下室名請顯貴的夫人們取,既留住了夫人們的心,也高高將人抬舉起來,日後可說,某某雅室是某某夫人賜名的。

宰相夫人和參政夫人當然很願意賞這個臉,管理內宅的高手們,平時卻沒有彰顯才華的好機會。都是名門貴女出身,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取名自然也是信手拈來,宰相夫人指了指最鄰近前院作坊的那間屋子,“就叫‘金刀素手’,可好?”

眾人哪有說不好的,紛紛誇讚取得應景。

參政夫人便挑了對麵的那間,笑著說:“既是來消遣時光的,就叫‘春衫尋芳’吧!”

大家興興頭頭各獻良策,餘下的雅室紛紛有了名字,像聽雨挑燈、絲闌舊曲、忘蘋藻香……到最後這鋪子倒不像雲畔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了心血在裡頭,參與過,個個像入了股一般。

雲畔命人招呼貴婦貴女們進雅室奉茶,自己才剛閒下來,便見趙重醞的夫人到了門上。

因她大腹便便,行動有些不便,雲畔忙上前攙扶,萬分承情地說:“竟是勞動姐姐了,你身子重,還特意來給我捧場,叫我怎麼敢當呢。”

扶春生笑道:“哪裡隻是為給你捧場,我是借著這個名頭,好正大光明出來散心。你不知道,如今我被人看得緊緊的,他吩咐了房裡伺候的人,不許我胡亂走動,我心裡煩躁得慌。男人就是這模樣,什麼都不懂,還偏愛做主,我要是杵著不動,將來臨盆多艱難,孩子太大了不好生養。”

正說著,又見有車來,回身一看,是明夫人攜梅芬到了。

如今的梅芬,竟是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仿佛身上多年的沉珂褪儘了,乍然展現出全新的風采來。

她穿一身夏籥的襦裙,挽著檀色的畫帛,領上餘白的鑲滾稱托著淡施脂粉的臉頰,看上去滿含清麗的美好。

連春生都有些意外,扭頭問雲畔:“這是舒國公家小娘子?”待明夫人領著梅芬走近,她又大大地驚歎起來,“哎呀,早前沒見過向公爺家小娘子,八成是公爵夫人愛惜,不叫小娘子出來見人吧!”

明夫人如今滿足得很,笑著客套應酬,“她往常膽子小,不願意見生人,今日是表妹新店開張,怎能不來道賀!防禦夫人,她才入這個圈子沒什麼閨閣朋友,你們差不多的年紀,往後可要多多照應才好。”

春生忙應道:“那是自然,夫人隻管去尋舊友,小娘子和我們在一起,宴罷保準全須全尾地還給夫人。”

明夫人道好,自己隨仆婦進去了,留下她們三個讓到一旁說話。

梅芬才開始試探著交際,還有些生疏,見了人也靦腆不知說什麼好。春生大略知道她的情況,上回趙重醞設宴何嘯的那番說辭,大家都聽見了。後來聽說何嘯假才子的名頭還是她給戳破的,不免像崇拜英雄似的對梅芬另眼相看。

雲畔牽了梅芬的手,欣慰道:“阿姐今日能來,我真是打心底裡地高興,我知道你邁出這一步不容易,從今往後就好了,一路順遂,再沒有什麼坎坷了。”

梅芬對她很是感激,低聲說:“巳巳,多謝有你,要不是你,我也沒有走出家門的一日。”

她們姐妹倆眼淚巴巴地,不知有多少的感慨,春生是個直脾氣,她已經忍了好半晌了,終於找見一個機會,悄聲問雲畔:“梅娘子如今可有人家沒有?”

梅芬一怔,很快飛紅了臉。

雲畔說沒有,“春生姐姐要是有合適的,一定替我阿姐瞧著些。”

“這不是正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嘛!”春生拍了下手道,“我家小郎叫趙重言,今年二十三,四月裡才從外埠調回來,現任西上閤門使,領睦洲觀察使。要說人才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多年在外任職,錯過了說親事的年紀。眼下家裡正急著替他張羅,總也遇不見合適的,原打算說合延康殿大學士家的長孫女,無奈恰恰年紀小,他們家又想找個文臣,因此不能成……”

趙家的家世雲畔是知道的,父輩策勳十一轉,加封了柱國,趙重醞又是李臣簡好友,這樣的人家要說門戶,和舒國公府正相當。隻是不知道梅芬怎麼想,一個何嘯已經讓她嚇破了膽,短期內要說親事,恐怕她不能答應。

然而雲畔是看好的,望著梅芬輕聲說:“阿姐,咱們姊妹在一起私下議論,你也不必害臊。我瞧春生姐姐說的人不錯,或者得了機會瞧一眼也好。”

春生是個熱心腸,捋著肚子道:“我今日有些唐突了,但看見梅娘子很是喜歡,這才口沒遮攔。若是娘子覺得為難也不要緊,就當我打了一回趣,千萬彆放在心上,不過要是能成,將來咱們做妯娌,倒可以常在一處玩,那多熱鬨。”

梅芬尷尬不已,又不好說什麼,隻道:“我性子孤僻,恐怕不得人喜歡……”

春生哈哈笑了兩聲,“當真性子孤僻的人,從來舍不得說自己孤僻。不瞞你說,我是聽了你痛打落水狗的手段,實在覺得對胃口。快意恩仇是我平生所願,就是如今……”說著拍了拍肚皮,“成了這模樣,是馬也騎不得,球也打不得,心裡懊喪著呢!”

她這麼說,大家都笑起來,梅芬也瞧得出,春生是個爽朗的脾氣,和念姿有幾分相像。其實提及說親,自己還是有些抵觸的,但她現在就是有這股狠勁兒,越是心裡不願意做的事,腦子越是想對著乾。

春生還在等她答複,她也不焦躁,忖了忖道:“我兩度退親,不知貴府上長輩怎麼看。阿姐喜歡我,是咱們有緣,往後常來常往全當交了朋友,可那事……還需知會長輩們才好,若是長輩們沒有異議,遠遠瞧一眼,也未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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