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135 字 4個月前

江珩還真是個一鼓吹就付諸行動的人,彼時雲畔剛午睡起床,聽見門上有人傳話,說江侯來了。她倒怔了下,同檎丹對望了一眼,不知爹爹怎麼會這個時候登門。

當然不管又是為了什麼,人既到了門上,沒有不見的道理,便讓檎丹和姚嬤嬤出去接應,把人帶到花廳裡奉茶,自己換了衣裳就去相見。

鳴珂替雲畔梳妝的時候,潘嬤嬤和韋嬤嬤在邊上站著,輕聲道:“夫人,難道是郎主得知咱們回來了?”

雲畔搖了搖頭,“爹爹沒有那麼靈通的消息,想來又是受了什麼慫恿,上我這兒討主意來了。”說著壓了壓發髻上的簪花,回身吩咐兩位嬤嬤,“我先進去聽聽爹爹的來意,你們在外頭候著,若有必要,再傳你們進來。”

兩位嬤嬤道是,跟在她身後往前院去,到了花廳外的小角門前頓住步子,朝裡望一眼,隱約能看見江珩的身影,一時真有些唏噓。尤其潘嬤嬤,當初是縣主陪房跟進侯府的,沒想到縣主一去,江珩就徹底不成了樣子,被個小婦把持著,險些連自己的嫡女都害了。

雲畔神色如常,進門便一笑,“爹爹怎麼來了?我這陣子不得閒,沒能去瞧您,爹爹近來好麼?家裡預備得差不多了吧?”

江珩噯了聲,“全由下人料理,反正也不需大肆操辦,籌備起來不費手腳。”一麵端詳她麵色,見她精神頭好得很,心裡便鬆泛了,問,“你最近可好?我昨日還問過忌浮,他說前兩日你忙於新鋪開張,狠操勞了一番,現在都安定下來了吧?”

雲畔說是,“交給底下人經辦,我不必親力親為,就省心多了。”接過女使奉上的茶湯,親自端到父親手裡,邊問,“爹爹今日來,想必有什麼要緊事吧?若是要見公爺,卻不巧得很,他中晌就往軍中去了,到這會兒還沒回來。”

江珩說不,“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專程來找你……”說著頓了頓,斟酌了下道,“巳巳,雪畔到了說親事的年紀了,你給瞧著點兒,有沒有好人家,替她說合說合。”

雲畔一聽這話頭,就知道又是柳氏在後頭攛掇,心裡很厭惡她不消停,對這位父親也實在感到失望得很。

可是孝道在前,不能立時反駁他,便在一旁坐下,笑著說:“二妹妹才多大的年紀,還沒及笄呢,怎麼就著急要說親事?”

江珩歎了口氣,“還不是上回金二娘子立威,打了你二妹妹一下,隻怕將來兩個人之間有芥蒂,倒不如早些給雪畔定了人家,兩下裡也好少些糾葛。”

雲畔聽完不說話了,江珩等了半晌,不見她答複,便好奇地轉過頭去瞧她,見她正襟危坐著,臉上一派肅容,心裡倒打了個突,茫然問:“怎麼了?”

她這時才蹙眉道:“爹爹這麼做,是要給金姨母一個下馬威麼?她既過了門,家裡庶出子女都在她名下,婚事也應當全由她做主才對,我一個嫁出來的姑娘要是隨意插手,到時候不單爹爹對她交代不過去,連著我也成了不知禮的人。”

江珩遲疑了下,其實來時自己心裡就犯嘀咕,也不知這回來得對不對,聽雲畔這麼一說,便又退卻了半截。可是金勝玉和雪畔的隔閡分明已經在了,要是不料理,恐怕將來還會不得安生,遂道:“道理我何嘗不懂……”

雲畔打斷了他的話,“爹爹既然懂,就不要做讓金姨母傷心的事。她正是要樹立威望的時候,倘或雪畔仗著自己許了人家,挺腰子和她叫板,您讓她怎麼麵對這種局麵?已經許出去的姑娘,是管教好,還是不管教好?爹爹有時候耳根子就是太軟,這可不是好事,金姨母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人,早前置辦侯府缺了銀子,她把自己的體己拿出來填進去,要是換了彆的人,哪個願意沒過門就來填窟窿?這樣品性高潔的人,爹爹可彆把人弄丟了,不是我說,家裡弟弟妹妹們缺管教,讓金姨母抓在手裡好生調理調理才好。雪畔縱是許了人家,也要上人家過日子去的,就憑她那副嬌縱的性子,哪家敢要她?即便是要了她,將來三日一吵,五日一鬨,爹爹又有多少心力日日替她斡旋,且想一想吧。”

江珩張了張嘴,本想反駁兩句,沒想到竟是一點錯漏都找不出來。

不得已,又歎一口氣,“我是生怕家裡往後雞犬不寧,才出此下策的。”

雲畔笑了笑,“爹爹要是不想雞犬不寧,就什麼都不要做。雪畔的親事將來自然是要定的,但不是現在,且等她刹了性子,安分守己尊重嫡母的時候,再由嫡母出麵做主,許一個配得過的郎子。倘或現在不問青紅皂白說合了,叫金姨母心裡怎麼想?全家上下沆瀣一氣隻拿她當外人,這當家主母的威還怎麼立?咱們家著實亂了一程子,到了撥亂反正的時候,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爹爹是外頭辦大事的人,不宜插手內宅的事。後院的禮數教條,自有金姨母來掌管,爹爹隻要儘心承辦公務,應付官場上人情往來就成了。”

她這麼洋洋灑灑一大套,讓江珩窒住了口,是啊,一個男人,整日在婦人堆裡攪和像什麼話。自己又一次聽了柳煙橋的,招來這一大通數落。待聽完了雲畔的話,才發現自己根本弄不清這些後宅裡的門道,不過想替雪畔說合一門親事罷了,居然還能牽扯出這麼多的學問來。

他又覺得雲畔有些小題大做,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訴求,哪裡像她說的那麼嚴重,好像有人要和金勝玉分庭抗禮似的。

於是清了清嗓子道:“實情倒沒你想的那麼複雜……”

“是麼?”雲畔抬眼望向他,“今日爹爹來,想必又是受了柳氏的鼓動,她每日心懷鬼胎,果真不怕害人害己。”說罷轉頭吩咐檎丹,“把兩位嬤嬤請進來。”

檎丹領命出去傳話了,江珩有些納罕,不知她要叫誰來相見,便順勢望向門外。不一會兒就看見兩張熟悉的麵孔進來,一個是縣主當初的陪房,一個是巳巳的乳娘。

他不由咦了聲,抬手指向她們。

“爹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們了吧?柳氏可是說她們跑了,下落不明了?”雲畔板著臉,沒有半點笑意,“其實她們被柳氏送到興元府莊子上去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們找回來的。”

潘嬤嬤和韋嬤嬤上前向江珩行禮,“郎主。”

江珩直發懵,“送到興元府去了?”

潘嬤嬤道是,“郎主,您真得擦亮眼睛,看清楚這枕邊的豺狼。那日是我們把壓死的木香從房梁底下刨出來的,柳娘為了堵住我們的嘴,一氣兒把我們送到那麼遠的地方,還吩咐莊頭看住我們,不許我們離開,要不然咱們就是爬,也得爬回我們小娘子身邊。”

江珩愣在那裡,雖然隱約猜測一切是柳氏所為,但當人證站在麵前時,還是禁不住一陣膽寒。

雲畔倒很坦然,掖著手道:“爹爹彆擔心我會借著兩位嬤嬤將柳氏如何,她們都是阿娘和我身邊的老人兒,我不忍她們流落在外,把人找回來,我就心安了。今日讓爹爹見一見她們,不過是請爹爹心裡有個數,至於怎麼處置柳氏,我如今是半點也不關心了,橫豎她無驚無險到了今日,還有這閒心,調唆著爹爹來我這裡給雪畔謀親事呢。”

江珩啞了口,“這……這……”

“我也不瞞爹爹,她們娘兩個一向對我不善,雪畔這個庶妹,我很不喜歡。將來隻有金姨母托我替她物色郎子,我或者會勉為其難過問一下,若沒有金姨母,我是決計不會管那些弟妹們的,免得一個不留神,又被人算計了。”

江珩隻餘迷茫,話都說到了這個分兒上,確實也沒臉要求她張羅雪畔的親事了。

瞧瞧雲畔,再瞧瞧這兩位嬤嬤,江珩垂頭喪氣道:“巳巳,你阿娘走後,你確實受了很多委屈,爹爹知道……”

雲畔緩緩搖了搖頭,“我的委屈已經過去了,今後也不想再提了,隻有一樁,金姨母不日就要過門,爹爹彆再聽信柳氏的話,衝撞了金姨母。她這樣的脾氣,和當初的阿娘不一樣,如今柳氏若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將來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爹爹可不要懊悔,因為一切都是爹爹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