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896 字 7個月前

後來又略坐了會兒,曹家母女回去了,這時太夫人笑吟吟看向雲畔,問:“你瞧那個安容怎麼樣?”

要說怎麼樣,實在是說不上來,她坐了半日,隻有最後告辭的時候說了句話,哪裡看得出什麼。不過太夫人既然發問,雲畔便順勢道:“我瞧她樣貌生得很好,人也嫻靜。”

太夫人頷首,“要緊一宗,曹家多是雙生,這倒有些意思。”

王妃心裡是知道太夫人意思的,但礙於婆母的主張,不好違逆,不過笑著插了句嘴,“就是話不多,半天也沒聽她吱個聲兒,不知道肚才怎麼樣。”

太夫人唔了聲,“女子無才便是德嘛,隻要不是個啞子,看她母親的為人處世,女兒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

然後雲畔和王妃便都不說話了,雲畔才進門不多久,對於太夫人娘家的情況不清楚,王妃做了幾十年媳婦,卻是知道裡頭門道的。太夫人當過貴妃,能夠入宮甄選的人家,自然是上京首屈一指的顯貴門戶,幾個兄弟也是為公侯、為卿相,早年受儘榮寵。如今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上門來,其實來得十分突兀,又不過節,又沒有婚喪嫁娶,按說兩家門第有鴻溝,該是漸漸斷了走動才對,今日冷不丁地登門,還帶著個有可能生雙伴兒的表外孫女,裡頭緣故王妃一眼就看明白了。

唉,也是太夫人過於著急了,王妃的心境是很寬和的,眼下忌浮和雲畔感情很好,成婚又不算久,這時候硬塞一個人進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可是誰能勸得動太夫人?一般她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也顧忌雲畔心裡不舒坦,太夫人一味旁敲側擊著打探,心裡是希望她自己察覺的,可惜那孩子始終裝傻充愣,讓太夫人有些苦惱。

說到最後,太夫人道:“我是想,要不然把安容留在我身邊吧,這孩子眉眼長得好,性情又溫順,我瞧著很是喜歡。”

這就是要給李臣簡納妾的意思了,雲畔依舊佯裝不知,還在說著順風話,“祖母願意留在跟前調理,是她的造化,到底她父兄在外埠,將來說親事的時候,都知道她是祖母身邊出去的,對她大有好處。”

太夫人有點語窒,一時鬨不清她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便囫圇一笑,“隻是咱們這親戚有點兒遠,也不知該拿什麼由頭留下人家。”

王妃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這時候半點也不想插話,隻聽雲畔慢悠悠說:“曹家門第不高,與咱們也是遠親,但祖母抬舉安容表妹,願意把她留在身邊,那麼曹姨母應當感激涕零才對,還要什麼由頭?”

太夫人沉默下來,發現她確實是在有意打馬虎眼,平常那麼聰明,一點就透的人,遇著要替丈夫納妾的事卻推三阻四,實在小家子氣。

手裡的茶盞放下來,太夫人垂著眼睫撣了撣膝頭的褶皺,“罷了,這是咱們的打算,還不知道人家心裡怎麼想呢。等下回她們再來,問明白她們的想法再說吧。”

雲畔乖巧道是,也不再提及任何有關曹家的話題了,在茂園幫著預備了晚飯,隻等李臣簡下職回來。

晚間太夫人有意無意和李臣簡說起今天見了親戚,說一說曹姨父如今在哪兒任職,曹家那位表弟又謀了什麼差事,他家還有位表妹,今日來家中做客了,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李臣簡聽在耳裡,並未有任何表示,隻道:“那麼遠的親戚,早就不走動了,她們還惦記著來瞧瞧祖母,是她們的意思。”一麵轉頭瞧雲畔,溫聲問,“夫人今日換了熏香?怎麼聞著和往常不一樣?”

他是有意岔開話題,也想讓祖母明白他現在一心都在雲畔身上,根本無意納妾。

雲畔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今早送走了公爺,我便去園子裡摘木樨花了。忙了一上午,才煉出一罐純露,等過上十日香氣沉澱下來,就能拿出來用了。”

他捧過她的手,果真一股桂花的香氣,然後將那柔荑合進掌心裡,體恤地說:“如今天涼了,早上在外頭時間長了,一定要記著添衣。我同你說過的,仲夏的時候你送我上朝就罷了,天一轉涼就不必了,跟前那麼多人伺候,我自己也能好好料理。”

雲畔卻說不成,“我不瞧著你登車,總是不放心。”

他笑起來,“怎麼不放心?家裡到宮城也就一裡地,這是在上京,城裡守衛森嚴得很,不會出什麼事的。”

他們小夫妻你儂我儂,看得太夫人直扶額,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隻道:“吃飯吧,再不吃,菜都涼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並肩走在木廊上,入夜已經微涼,雲畔作勢嗬一口熱氣,竟也能嗬出一小片淡淡的雲霧。

“入冬近在眼前呐。”她喃喃說,扭過頭去問他,“祖母的意思,公爺知道了麼?”

他嗯了聲,“聽得很明白了。”

雲畔笑了笑,“據說曹家輩輩兒能有雙生子,祖母是看中了這個。”

李臣簡臉上浮起的神情,就像她剛才嗬出的雲煙似的,茫茫地,“雙生子?她老人家是想做一錘子買賣?”

是啊,生孩子可是鬼門關上走一遭,一個尚且那麼不容易,更彆說兩個了。

所以上了年紀的人,尤其這樣位高權重的老婦人,心腸經過多年的磨礪,已經不像年輕時那樣柔軟了,很多時候她們隻想達成自己的願望,並不在乎付出多慘痛的代價。

雲畔說:“縱是要給公爺納妾,也絕不能找那等專出雙生子的人家,到底是一條命啊,弄來專為了生孩子,未免太殘忍了些。”

他點了點頭,“這兩日我有些忙,等略得閒了,我就去和祖母說明白,納妾的事,暫且不要再提了。”

他有這樣的心當然是好的,但唯恐祖孫之間鬨出隔閡來,雲畔忖了忖道:“還是交給我來解決吧,公爺就彆管了。”

他知道她辦事有根底,也不去詢問她打算怎麼做,隻是和她漫步返回續晝,一麵淡聲道:“天色越來越涼了,上京的政局也越來越不穩,接下來你出入也好,辦事也好,都要加些小心。這些年我在任上忙碌,從息州團練到幽州刺史,再到侍衛司都指揮使,好像一時也不得歇息。”說著低頭看了她一眼,“就連咱們成婚,我也忙於衙門的公務,沒能好好陪你。”

雲畔總覺得他有些古怪,惴惴問:“公爺今日怎麼忽然這麼說?是不是朝中又出變故了?”

“朝中每日都有很多變故,多到我已經說不清了。”他轉頭望向廣袤的長空,負著手道,“或者……我應當歇上一陣子,運氣好的話,可以陪你焚香點茶。”

雲畔頓住了步子,“那若是運氣不好呢?”

他回過頭來,看她的眼神帶著些孤冷和憐憫,“那你就要一個人應付上一陣子,待到來年……春暖花開。”

他從來不打誑語,雲畔被他的話嚇著了,一時惶然地,有些氣哽地望住他。

他忽然笑了,“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說著伸手撫一下她的臉頰,手上的赤金指環刮過她的下頜,鉤纏的螭紋,留下清晰的觸感。

她扣住了他的手,心下跳得突突地,勉強穩住心神道:“你若是在外麵遇上了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瞞著我。”

他的目光微微一漾,最終還是搖頭,“有些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隻要知道我會儘力保全你,就夠了。”

這哪裡是保全她就夠的!雲畔想起他那日拜會姨丈姨母,頭一件事就是托付這個,那時候隻覺這人很真誠,卻沒想到婚後當真有一日,會經曆設想中最壞的打算。

她拉住他的手不放,他歎息著垂眼望她,發現平時周全妥帖的公爵夫人,原來也有膽怯彷徨的時候。

轉過腕子來,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徉徉牽著她踱回續晝,一麵道:“我今日忽然有些傷感,所以說了些悲觀的話,倒害得你擔心了。其實沒什麼,朝中風雨無常,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也可能是天涼,心裡生了些寒意,胡亂和你抱怨兩句,你彆放在心上。”

然而雲畔知道,他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如果這些話僅僅隻是抱怨,那他就不是那個心有城府的李臣簡了。

但他不願意說,自己也不能非逼著他向她澄清什麼。反正風雨來了,就挺直脊梁麵對吧,無懼無畏是這樣,提心吊膽也是這樣,人到了這種位置上,已經沒有退避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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