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丟掉手機,倪不逾仰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兩分鐘,又煩躁地睜開眼,把手機撈回來。明明很困,這會兒卻睡不著,於是記仇地換了個瀏覽器,繼續搜——
“女生心情不好怎麼辦。”
想了想,刪掉,又搜——
“怎麼哄女生開心。”
手機很快轉出來一整頁的答案,他一邊嗤之以鼻,一邊紆尊降貴地快速瀏覽過。
客房裡。
盛棲池越想越覺得荒謬,豎著耳朵聽了聽,門外毫無動靜,安靜得令人心慌。
她怕倪不逾真的睡著了,想了想,還是丟掉枕頭走出房間。
客廳裡空無一人,盛棲池不知道倪不逾在哪個房間,隻好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叫了句:“倪不逾?”
斜側方一道房門應聲打開,倪不逾趿拉著拖鞋步伐散漫地走出來,眼尾淡垂著,頭發不知怎的亂了一小撮,囂張地豎著,顯出幾分不羈。
“怎麼不睡?”他有點頭疼。
盛棲池語氣坦誠,:“睡不著,而且覺得有點彆扭。第一次到你姐姐家來就跑去房間睡覺,好像有點不太合適吧?”
她抿了抿唇,試探道:“我們就非要比睡覺嗎?感覺好奇怪。”
我他媽就不覺得奇怪嗎?還不是怕你猝死在大街上。
倪不逾薄唇抿成一線,淡淡倪她一眼:“你自己說的隨便比什麼,這麼快就認輸了?
盛棲池覺得他可能誤會了什麼。
她說的隨便比什麼是指繪畫,而不是……
算了,她現在沒什麼精力和他爭辯。
默默噎了下,盛棲池點頭:“嗯。”
倪不逾:“既然認輸了,以後就彆再嚷著要和我比了。”
盛棲池:“嗯。那我先走了。”
倪不逾眼尾輕挑,警覺地問:“你去哪?
“我……”
盛棲池沒想好,突然卡殼。
確實也沒什麼地方好去,她灰心地想,隻能回家。
還沒開口,倪不逾又問:“吃早飯了嗎?”
“沒。
”
她的思緒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上,下意識便回答。
話音落下,便聽倪不逾撂下一句:“等會兒。”
少年徑直越過她,經過那麵波光粼粼的玻璃牆,往裡麵去了。
盛棲池探過半個腦袋看過去,發現裡麵是廚房。
她微怔片刻,忙跟上,“不用麻煩……
邁進廚房門,跟轉身出來的少年撞了個正著,險些一腦門撞上他的胸口。
倪不逾順勢後仰,右手輕輕抵住她額頭,她被迫站穩,看到他手裡拿著個透明的玻璃杯。
倪不逾沒立刻把手拿開,一麵抵著她額頭,一麵垂下視線,問:“你剛說什麼?
盛棲池:“不用麻煩了,我不餓。
“倒杯牛奶而已。”倪不逾唇角輕扯,“不麻煩。
盛棲池:“……”
—
一杯熱牛奶擺在眼前,盛棲池沒胃口,犯難地看著,倪不逾坐在她對麵,一言不發,低頭看手機,像個無言的監工。
安靜了好幾分鐘。
“不想喝?”倪不逾懶懶掀起眼皮。
盛棲池搖頭:“喝不下。”
“行。”倪不逾點點頭,並不勉強。
盛棲池想了想又說:“那我走了。”
“盛小池同學。”倪不逾放下手機,敲了敲桌子:“問你個問題。”
盛棲池抬頭:“什麼?”
倪不逾微微向前欠身,略帶著點笑意看她:“你說願賭是不是要服輸?”
又要乾什麼?
盛棲池被他那個稀奇古怪的睡覺比賽整出陰影了,有點不太確定地抿了抿唇。
“是……吧?”
“那你現在就還不能走。”
倪不逾笑了笑,翹著二郎腿倚回椅背上,“得接受了懲罰才能走。”
盛棲池:“……”
沒過二十分鐘,倪不逾所說的懲罰便到了。
是滿滿當當的一份外賣。
兩個不同口味的厚蛋燒,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小食拚盤和兩杯不同口味的果汁。
“這就是給你的懲罰。”
倪不逾站在桌邊,衝她點了點下
巴:“吃吧。”
陽光灑在餐桌上,落下一條利落的分割線。
倪不逾就站在那分割線上,一邊側臉被陽光照得耀眼,另一邊側臉則在陰影中。他微昂著下巴,表情很拽很酷,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
盛棲池眨了眨眼,抬頭看他,有些遲疑地跟他確認,“這就是懲罰?”
倪不逾淡淡“嗯”了聲。
於是少女的眼神便更不確定地閃爍了下。
“倪不逾,我覺得你今天好奇怪。”
太明顯了嗎?
少年的喉結輕輕動了下,板著臉,強撐著冷酷:“怎麼奇怪了?”
“你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盛棲池回憶著自己以前無意中看到過的幾個亂七八糟的帖子。
“比如喜歡逼人睡覺,或者喜歡看人吃東西,從中得到快/感什麼的。”
倪不逾:“……”
門禁電話又響,倪不逾麵無表情地轉身到玄關,幾分鐘後,又拿來一份外賣。
打開,是四塊不同口味的蛋糕。
盛棲池的瞳孔明顯放大了一圈,盯著他的眼神逐漸複雜。
倪不逾破罐子破摔地把蛋糕推到她麵前。
“吃。”
盛棲池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倪不逾彆開視線:“……吃點甜食會開心一些。”
硬邦邦地撂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砰”地一聲,房間門關上。
盛棲池望著倉促合上的門板,輕輕眨了眨眼睛。
他剛剛……耳朵是不是紅了?
她垂下眼瞼,唇角終於小幅度地向上揚了揚。
還怪可愛的。
兩分鐘後,房門打開,倪不逾又捏著手機麵無表情地出來了。
這次他沒再理盛棲池,徑直走到客廳另一邊的沙發上,慵懶地半躺下,撈過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裡放著聽不太懂的籃球賽,解說員的聲音忽高忽低,不時爆發出一聲激動的呐喊。
籃球的響動聲,不時響起的音樂聲,觀眾的歡呼聲,時不時地往耳朵裡湧,熱鬨地不行。
盛棲池就那樣聽著,情緒慢
慢地平靜下來。
依然委屈,依然難過,可胸腔裡那股子橫衝直撞的壓抑感卻慢慢淡卻了,那種好像活在夢裡,飄在真空裡的不真切感也逐漸消失了。
像是被這些瑣碎的聲音強行拖回到現實裡,悲傷和難過都變得切實,像鈍刀子剮磨傷口。
盛棲池捏著小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
眼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悄然不覺地落了下來,融進奶油裡,再入口,變成了淡淡的甜味。
倪不逾遠遠地待在沙發上,始終安靜。
她一個人坐在餐桌邊,吃了很久很久。
籃球賽結束,盛棲池起身收拾垃圾,小腿不小心撞動椅子,椅子腿和地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沙發上的倪不逾也有了動靜。
他坐直,低頭擼了兩下頭發,而後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盛棲池看到他漆黑的眼底蒙著層淺淺的睡意,惺忪尤在,似乎是剛睡醒。
她輕聲問:“你剛剛睡著了?”
倪不逾食指關節輕蹭了下鼻尖,隨口道:“這場比賽太難看了。”
發泄過悲傷,吃過了甜食,胃被撐得滿滿的,讓人產生一種心也被填滿的錯覺。
盛棲池今天第一次認真打量倪不逾的臉,這才發現他眼底那片明顯的青色,明顯是沒睡好。
所以才要和她比賽睡覺嗎?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隻顧著自己難過,卻全然忽略了彆人的感受。
盛棲池覺得愧疚,呐呐道:“我仔細想了想,就這麼認輸實在有點憋屈。”
“我們重新再比一局吧!”
倪不逾偏眸睇她:“什麼?”
“睡覺。”盛棲池說:“我們比賽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