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柔嫁 鬆鼠醉魚 13658 字 4個月前

一輛馬車停在太白樓門前。

雁書低著頭,隻敢用餘光偷瞥一眼。

不是武安侯府的馬車,她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

心想這繞來繞去繞了一圈,自家姑娘最終還是坐上了馬車。

倒不如出門時便坐府中馬車,途中也不會多生事端。

陳柔站在馬車前,她掃視了一圈,四周不見車夫,更不會有人來給她擺上一張墊腳凳。

戚戎這麼一個大煞星站在她身旁,雁書沒敢上前來扶她。

她仰頭與戚戎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心想還是自力更生吧。

幸好她這會兒身上穿的是男裝,無需在意世家小姐的風儀姿態。

哪怕上馬車的動作不雅了些,也是他戚戎逼的。

陳柔正猶豫著學尋常男子一般,旋起衣擺威風凜凜上馬車,隻可惜她方才抬腿,一隻手橫亙在她身前阻攔。

“不倫不類。”

陳柔放下腳,一雙水杏眸狠狠瞪著他。

她背後的雁書這才如夢方醒,“啊,姑娘,我來扶著你。”

不等她上前,戚戎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條絲帕,竹月色手帕攤開在掌中。

他將手遞到她身前。

陳柔抿了下唇,隔著一方絲帕,她將手搭在他的掌中。

白嫩的手指根根纖細,在淺色素帕子中越發顯得瑩白如玉,五指輕輕聚攏,柔嫩白皙的手背隱隱透出些許青色脈絡。

她隻感覺到掌下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她一帶,整個人輕輕巧巧地上了馬車。

陳柔坐進車廂,後麵的雁書無需催促,她可不敢讓小侯爺來扶,自己按著車壁兔子一般躥進車廂,在自家姑娘身旁坐下。

雁書拍了下自己的胸脯,與陳柔互看一眼。

主仆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戚戎是外男,絕不會跟她們倆同坐一輛馬車。

終於不用再同處一室,可以說些私底下悄悄話。

“坐穩了?”

陳柔輕應了一聲。

隔著車簾子,她正瞧見戚戎影影倬倬的背影,等著這人下車,誰知這道朱紅色的影子,就這麼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牽著韁繩的手一揚,無須多話,馬兒聽話向前噔噔邁步。

馬車竟直接向前驅使了起來。

雁書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拉過陳柔的衣袖,掩著嘴小聲道:“七姑娘,小侯爺親自趕馬?”

“噓。”陳柔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在雁書的掌心裡寫道:“他聽得見。”

雁書十分不理解,疑惑看了陳柔一眼,就算小侯爺聽見了又如何?

不如何,可她偏偏就是不想他聽見。

陳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好像做了一場夢,她發現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夢裡的戚戎真是她認識的那個戚小侯爺嗎?

他當真對她有那樣的心思?

她的臉頰不自覺燒了起來,車窗外一陣微涼的冷風吹拂進來,冰涼涼的風吹在臉上,更讓陳柔意識到自己的臉變得滾燙。

指不定還變紅了。

陳柔不敢讓雁書發現,歪過頭,目光閃躲著看向車後箱的琉璃窗。

這馬車雖小,坐不了幾個人,裡麵的布置卻是極其奢華,層層疊疊的紗帳,其後是透著光的琉璃窗,車廂四個角雕工複雜,更是鑲嵌著不少寶石夜明珠。

珠光寶氣莫不如是。

戚小侯爺喜歡亮閃閃的東西?

他不僅喜歡亮閃閃的玩意,陳柔還突然發現這家夥挺好哄,雖然總是喜歡跟她嗆聲,可隻要她不跟他對著來,以退為進,柔聲說上兩句好話,他就拿她沒辦法。

看著凶巴巴的,實際上沒什麼好怕的,指不定在她麵前就是個紙老虎。

下次還拿這法子來對付他。

正當陳柔暗自盤算之計,馬車停了,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飛馳台。

“七姑娘,咱們到了。”

陳柔掀開簾子,她站在車轅上,難得以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向那位長安城小霸王。

他一身朱紅色裳,當真是獵獵如火,張揚至極。

不等他先動手,陳柔從自己的袖口抽出一條丁香色方帕,攥在右手掌心,隨後給了戚戎一個眼神。

——扶著我。

戚戎見狀,嫌棄地說了聲:“嬌小姐。”

陳柔輕哼了一聲。

這一回她十分自覺搭上戚戎的手,借著他的手勁下馬車,雙腳一旦觸碰到平地,陳柔如同籠中鳥逃離,飛也似的跑了。

雁書有樣學樣,緊隨其後。

她們兩人的行為並不算突兀,這裡接近馬球場,一下馬車便能聽見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今日據說有皇子王爺來打馬球,不少喜愛馬球的民眾紛紛前來觀看。

其中不少身著男裝胡服出門的姑娘小姐。

戚戎瞧著她遠去的背影,隻覺得好玩又好笑。

之前在他麵前還有意學著男子的步伐,這會兒小跑起來,倒撿回了自己的輕盈玉步。

現原形了。

戚戎嘴角向上一勾,正要向前走時,卻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攥著東西。

他低頭一看,便瞧見了那抹溫柔的丁香色。

帕子上繡著丁香花,一個小小的“柔”字被其主人以精巧的手法偷藏在花間。

世家小姐的閨名一般不得說與外人知,即便如今風氣開放,這一方繡著名字的手帕,仍舊是極其私密的物事。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那個小小的字體,鼻翼間好似聞到了一股清清冷冷的梅香,登時失神。

須臾,回過神的戚戎臉色一黑,隻覺得慍怒不已。

這小姑娘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敢忘。

今日留在他手裡,明日還不知丟給誰。

寬闊無比的馬球場外圍滿了人群,當是人聲鼎沸之景,可見長安城人對擊鞠的喜愛。

飛馳台外停了不少馬匹車輛,也不知是哪方進了球,人群中爆發出一道道喝彩聲。

馬廄中未能上場的馬兒懶洋洋吃著草料,聽見這聲音,也不過是一甩尾巴。

陳柔帶著雁書混進了觀球的人群裡,由於方才小跑過,她和雁書都是臉紅氣喘。

她抬手,用冰冷的手背貼了下自己滾燙的臉頰。

顧不得看馬球場中的情景,陳柔左右看身旁的人群,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並沒有什麼異樣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雁書則興奮地仔細瞧場上的狀況,尋找熟悉的身影。

陳柔鬆了一口氣。

想起方才帕子的事情,她還覺得無地自容。

她怎麼乾出了這麼膽大包天的事情。

幸好雁書沒有察覺到什麼。

戚戎……他會有什麼反應?

“姑娘你快看,大公子在那!”發現陳徴身影的雁書興奮地叫了起來。

陳柔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她的兄長陳徴騎著高頭駿馬,身著靛青球服,頭上裹著同色頭巾,奔馳中連續擊中數球,引得滿堂喝彩。

回首抬眸間,英俊的容顏一如往昔。

她隻覺得鼻頭一酸,一股巨大的悲傷與喜悅同時充斥在身體裡。

這種悲喜交加的情緒使得她一時緩不過神來。

明明昨日才見過。

她怎麼就突然記得哥哥死了呢。

死在她二十三歲的時候。

他是禁軍統領,死在了那一場政變中,他死了,戚戎才趕回來,一切都晚了。

哥哥死後不久,父親傷心過度,跟著離開了人世。

長安城裡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姑娘你看,五皇子在那!”雁書轉過頭,卻瞧見了眼眶通紅的陳柔。

“姑娘,你怎麼了?”

陳柔搖頭,她按捺住心頭翻湧的情緒,語氣平靜道:“剛跑過來的時候被風迷了眼睛,我抬手揉了兩下,就成這樣了。”

“我們繼續看球吧。”陳柔轉過頭去追尋陳徴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看著他。

“姑娘,若是不舒服,我去叫大夫來。”

“無事。”

五皇子李瀚,與陳徴的打扮一樣,他們同屬一隊,兩人球技高超,另一方此時幾乎被壓著打。

見到李瀚,陳柔的心裡並未起波瀾,無愛也無恨,一個死了很多年的人。

她在夢裡似乎嫁給了他,但她很早就看清了他的利用,看透了他的無恥。

如今他討好她,一片癡心追求她,隻因為她是陳家嫡女。

母後……

再想起那個孩子,陳柔隻覺得厭惡無比,連帶著厭上了眼前的李瀚。

他娶她,隻是為了她背後站著的陳氏家族和崔家。

同樣的,作為陳家的女兒,她不能生下皇子。

她不會再幫人養孩子。

她要有一個自己的親生孩子。

“謝勤摔馬受傷了,下場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