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芳齋出去,陳柔在斜對麵一間食府中見到了戚戎。
雅間內,八扇絹本花鳥圖屏風開合,一點熏香嫋嫋,他端坐在紫檀木桌椅前。
陳柔見他今日穿一身圓領白袍,襟前衣袖間是樓宇山石繡花,黃白間色發繩將他的長發高高束起,墨發如瀑垂下。
這副打扮似是令他淩厲的眉眼柔和了不少,更添幾分筆墨風雅。
陳柔呼吸一頓,心跳也似跟著慢了一拍,緩步走到他對麵坐下。
戚戎揮手示意,侍者上前斟上兩盞碧螺春,茶葉入水,當是白雲翻滾,春綠沉底,幽幽茶香馥鬱。
陳柔拿起杯盞,輕輕吹了一口氣,隻覺鼻間異香濃鬱,淺啜一口,便是甘甜入喉,她問道:“落芳齋與那日的太白樓……?”
戚戎頷首:“皆是公主府舊產。”
意思就是他小侯爺的。
陳柔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左右看了一眼,見這雅間內布置豪奢,非等閒人能入,想來這間食府亦然。
拿著他小侯爺的令牌可以不用給錢。
“今日出門是為何?”
“我聽說東市有家奇珍閣頗有盛名,店內彙聚四方珍奇,更是藏有和璧隋珠,便想去挑選幾樣贈與父兄。”
……和你。
戚戎拿著杯蓋把玩,聞言道:“我隨你去。”
陳柔心下一喜,卻是磨磨蹭蹭的猶豫道:“……我想先洗臉。”
實在太失策了。
她沒想到今日出門會偶遇他,想起那日在公主府的遭遇,陳柔平日便是不在意美醜,卻不願意在他麵前是這副樣子。
戚戎飲了一口茶,輕笑一聲:“小花貓臉,確實該好好洗洗,我叫人打盆水來。”
“邊上還有家胭脂水粉鋪子,要去挑挑嗎?”
陳柔聽見他的笑聲,心中懊惱:“我隻要清水便可。”
戚戎尋人打了水來,他在屏風外回避,陳柔用巾帕細細擦臉,她臉上抹的黃膏,本就有滋膚養顏的效用,現下洗去,登時露出白膩如雪的顏色。
許是急切了些,稍稍用了力,她肌膚本就嬌嫩,便留下了一道紅印。
戚戎見了,便道:“下手沒個輕重。”
陳柔微微把臉一撇,心道,我自己的臉,想輕就輕,想重就重。
她的雪膚嬌嫩如新剝荔枝,頰上的一點紅痕恰似白芍藥花瓣尖的一抹豔色,臉上還沾著點未乾的水珠,當真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
戚戎隻覺得手心一癢,右手方才抬起,便又放下。
出了食府,兩人並肩走在街上,錦畫隨行在其後,陳柔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下身旁的人,接著有些悲哀的發現自己在他身旁著實顯得嬌小玲瓏。
她今日穿著青衣男裝,在女人中,她算是身材高的,站在錦畫身旁,是個秀雅小少年,而身旁的戚戎身姿高大,比兄長陳徴要高上寸許,她隻是勉強到他下頷。
不對比還好,一對比可真是……
她隻能仰頭看他,為此,陳柔不禁開始暗自回味上一次在馬上高高俯視他的滋味。
戚戎低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提醒道:“手。”
手什麼?
陳柔恍惚一瞬,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雙手變成了穿襦裙時收於腰側的姿儀。
她臉上一紅,暗自羞惱,特彆想抬腿揣他一下。
隨後她低著頭,默默離他遠一點。
“這邊。”
到了奇珍閣,一身靛青綢緞衣的掌櫃笑盈盈將他三人迎進門,店裡的人不多,陳柔注意著架子上擺放的古玩瓷器香料等物件,發現無一不是價值不菲。
她去挑選,戚戎則一進門就大馬金刀坐在幾案旁的榻上,掌櫃喚人來給他添茶。
陳柔給自己兄長陳徴挑了一把寶劍,給父親陳獻選了一對玉如意,最後她的目光停在一支黑漆描金花鳥紋貂毫筆上。
她將筆拿在手上,轉頭看了一眼戚戎,他垂著眼眸,右腿曲起,左手撐在榻上,右手擱在膝蓋上,他的五指修長,拇指上帶著個玉扳指,中間三指有節奏地輕輕點著。
在他察覺到她的視線前,陳柔先偏轉回頭,她的食指和中指在筆毫上摩挲了下,笑著把掌櫃喚過來。
略微估算了下價格,陳柔杏眸亮晶晶地看向掌櫃的,“就這些了,掌櫃的算算吧,該是多少銀子。”
她覺著應該不下千兩。
這一回出門總算是能把錢花出去了。
“姑娘說笑了。”說著,掌櫃的看向那邊的戚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