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黑暗的客廳(1 / 2)

“隻有這個淨水器的箱子了,我橫過來用膠帶固定一下湊合著——”

蔚鴻之拎著從車庫角落裡翻出的大紙箱進來臥室,一抬頭,看到雀寧正坐在床邊。他低著頭,正在端詳放在腿上的大幅畫像,睫毛遮住眼底神色。泡沫和包裝紙被拆下散落在地,小黑貓在紙箱中不安分地亂爬,發出雜亂聲響。

……等等,畫像?!

話音戛然而止,蔚鴻之腦子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慈善畫展上他用了三十七萬將這幅《花園中的少年》買下,不知該怎麼處理就隨手塞進了床底,一個自認為十分安全的地方,完全沒想到會如此突然地被發現。

還是被畫中的當事人發現。

雙皮奶的低吼從床底傳來,蔚鴻之額角一跳,迅速推測出了當時的大概情況,他深吸口氣,轉眼便冷靜了下來,如果他和雀寧一個年紀,估計會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相當忙亂無措,但現在的他,是三十二歲的蔚鴻之。

“這幅畫是我四月份在慈善畫展上偶然看到的。”他注視著雀寧,低聲緩緩道,“當時覺得它實在太像你了,如果落在彆人手裡可能會影響不太好,就把它買下來了,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才放在的床底。”

雀寧不說話,也不抬頭,隻是緊緊盯著畫中和自己有著相同麵容的少年,他站在綠意盎然的花園中,正仰頭嗅著一支從爬在籬笆上的紅薔薇,從近景伸出的花枝、綠葉和鵝黃色的薔薇遮擋住重點部位,除此之外不著寸縷。

如果要說那少年有什麼地方和自己不同,應該就隻有腰間缺少的紅色胎記和眼底多出的淚痣了。

雀寧低著頭,蔚鴻之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仍注意到了那抿起的唇和握著畫框的手,用力到指節都泛起清白,似要將畫框整個掰斷。

就算雀寧已經對邵辰風做過什麼有了心理建設,但當這樣將他自尊和**完全仍在地上踐踏的畫麵驟然出現在麵前時,一時間必定是難以接受的。

蔚鴻之心中歎了口氣,他放下手中的箱子,上前一步直接抓住畫框,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從雀寧手中奪過,將它調轉了個方向,畫麵朝裡地靠在牆上:“彆看了,沒什麼好看的。”

畫框被奪走,掌心裡變得空蕩蕩,腿上沉甸甸的重量消失,連同不見的好像還有靈魂深處更模糊的東西。雀寧兩手不知所措地頓了下,無聲地挪到了床沿,攥緊床單,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就要飄走的魂魄勉強有些分量。

蔚鴻之在雀寧麵前蹲下身,抬頭去看他的臉,雀寧完全是茫然的,好像在什麼奇異力量的作用下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他垂著眼,緊緊咬著下唇,但從這個角度蔚鴻之清晰看到了那迅速泛紅的眼眶和其中就要溢出水色。

胸腔中跳動的心臟驟然一痛,蔚鴻之本能地伸出手,似想要觸碰近在咫尺的臉龐,但在他剛剛有所動作那刻,雀寧猛地一下站起身,他抬了下頭,將不受控製冒出的淚憋回去,聲音哽咽:“我去休息了。”

蔚鴻之來不及說出任何話,雀寧便從他身邊繞過,逃一樣快步走出臥室,似乎不想讓他看到此時的狼狽模樣。

蔚鴻之蹲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他唇線繃成一條嚴肅的直線,眉心緊攏。他其實是後悔的,後悔沒有直接一把火燒掉畫,可現在事已至此,後悔起不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隻會讓心態更加爆炸。

他無法親身體會雀寧看到畫時到底遭受了怎樣的衝擊,更無法得知在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就知曉線索卻向他隱瞞時的心情,所有的一切,無論是憤怒、委屈、恥辱和悲哀他都無法感同身受,但為什麼……胸中會這樣難受呢?

雙皮奶確定了小黑貓消失在視線中,此時此刻終於願意從床底試探著鑽出了,在白貓剛剛露出頭的瞬間,蔚鴻之便伸手將它撈了過來,眼中凶光畢露。

“喵?”

雙皮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想掙紮,但根本抵抗不了鏟屎官的魔爪,蔚鴻之直接將它四肢朝上按在床上,盯著雙皮奶無辜的雙眼看了兩秒,低下頭把臉埋進白貓肚皮上柔軟的毛發中,命喪黃泉般長長歎了口氣。

“唉………………”

雀寧睡的還是上次的客房,蔚鴻之去看了眼,發現房門緊閉,他本來還想稍微收拾一下呢,現在估計敲門也開不了隻得作罷。雖說他有家裡所有房間的鑰匙,但這個時候,還是讓雀寧一個人靜靜吧。

原本說得上歡樂的夜晚突然變得沉重,蔚鴻之將小貓放進裝淨水器的大箱子裡,又用膠布稍微封了下,防止雙皮奶再進去對小貓不利,隻留了三指寬的縫隙用來換氣。

之後他收拾地板上散落的包裝,叉著腰看了會兒靠在牆上的畫,仍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反正不可能打開窗戶直接扔下去,思量過後,隻能又把它塞進了床底。

做完這些,蔚鴻之去洗了個澡,出來後他吹著頭發,到底還是擔心雀寧的情況,拿過手機給他發了個表情。

雀寧沒回。

睡了嗎?

當然也可能是根本沒心思看手機,不想回。蔚鴻之歎了口氣,這已經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幾次歎息了,他收了吹風機,躺到床上。

雙皮奶跳上來,在他身邊趴下,蜷成一個毛茸茸的大白團。

窗外雨聲嘩嘩,砸的玻璃啪嗒作響,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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