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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4：00。
五條悟在富士山山頂，終於找到了愛綺。
山上氣溫低，在不斷前進時還能感覺到衝擊在臉上的冷風,半點沒有春天已至的暖意。
愛綺就坐在火山口旁，她的身下是類似於野餐布的東西，不過看材質好像並沒有那麼廉價，估計就是從加茂家那邊給她獻上的布匹之類的東西吧。
“我就知道,最先找到我的一定是你，”背對著五條悟的她說道,輕輕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來,先陪陪我好不好？”
感覺到身邊人的坐下，愛綺並沒有側過頭去看他,而是眺望著山下的景色。
富士山的日出在五點,這時候夜色已經沒有深夜那般濃了。
“自從家裡孩子越來越多，跟悟單獨相處的時間倒是越來越少了……津美紀她還好嗎？大概是被我嚇到了，才找到你們的吧。”
五條悟說：“惠在照看她。憲紀和悠仁出來找你,不過剛才我已經發消息,讓他們先回酒店了。”
“那我們還真是有默契啊，”愛綺低頭笑了笑，“你不問我麼？關於付喪神的事。真的是……竟然在你們麵前失態成那樣，很丟人，對吧。”
天之姬與一號的根本區彆，是前者會努力克製自己的失態,哪怕稍有崩潰，也會很快地恢複神態。
她比一號經曆過太多的坎坷和時光，被年輪推動,而變成成熟的大人。
五條悟望天：“沒什麼好問的，剛才傑都告訴我了——包括你隱瞞的部分。他連夜趕過來隻堪堪攔下三日月宗近和壓切長穀部，沒想到被機動性最高的亂藤四郎逃走，最後還是找到了你。”
“……愛綺，我其他的什麼都不問，我隻想知道3月31日對你而言到底代表了什麼？”
是多麼不可告人秘密，才能讓她瞞住了所有人？
又或者說，就憑自己和她之間相處十幾年的關係，也不夠她告訴自己麼？
“看吧，你這副表情，”愛綺轉頭去看他，眼睛下麵還有點發紅，大概是哭過了。她戳了戳五條悟的肩膀，似乎津美紀描述的失態隻是海市蜃樓般，她還是那個溫柔又包容的天之姬，“還說心裡不在意麼？”
“都要三十歲了，不服氣的樣子倒是從來沒變過呢。”
“我二十八都還不到，不要這麼粗魯地四舍五入啊！”五條悟翻了個白眼。
真要這麼算的話，那愛綺也奔四了。
這麼來了一通，倒是把緊張的氣氛一笑而散，他們兩個也從剛剛莫名凝滯的狀態中脫離，回到平日裡的狀態。
是他們舒適的安全區，但在這樣的場景下，又有些不可思議。
“我真的是太傻了。”
一個自白，往往以對自身的總結判定開始。
“既然傑都跟你說了，那你也知道付喪神是如何賴以生存的吧。早在兩三年前，我便感應到他們的蘇醒，就默默用火焰轉化的靈力支撐著他們……因為感知到付喪神的虛弱，我一直都沒有呼喚他們過來，想著先安心補充能量，畢竟他們已經沉睡了千年了。”
“3月31日，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我希望這一天能在付喪神的陪伴下度過，卻完全沒想到羂索還有後手，他們完全不記得我了……真諷刺。”
五條悟脫下外套披在愛綺身上，“他們不來，我陪你。”
“嗯，所以讓你找到我了呀，”愛綺裹緊了衣服，抵住吹來的風，“我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這些意外全部都要排在今天之後再說，但是……我總是忍不住想起亂那恐怖的神態，明明是一具沒有記憶的空殼，卻仿佛承載著以往好幾倍的感情。”
沒關係的。
愛綺告訴自己，哪怕刀劍付喪神失去記憶，她也要先堅持目睹覺醒日，這樣的話，就算是她帶著付喪神的份一起完成在平安時代的約定。
冷靜……冷靜……
她望著開始泛白的夜色，期待了千年的結果，將在這裡實現。
愛綺沉浸於自己編寫的劇幕之中，儼然入戲了。
五條悟胳膊肘從來都是向內拐的，他毫不客氣幫腔：“沒錯，就是！看我不收拾他們！”
想象了一下刀劍們隻有被他痛揍的場麵，愛綺哽了一下，她囁喏道：“那個，悟……你先冷靜一下。”
說出來又覺得不合時宜，她打補丁似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想先度過這一天，剩下的問題——等今天過去再說，眼下是今天最重要。”
五條悟心裡一哼，果然，她內心還是不忍去怪罪付喪神。
他說：“你不告訴我真相的話，我可沒辦法抱著和你同樣珍重的心情啊。”
“也是啊，”愛綺緩緩歎出一口氣，“不認真的話可不行。”
她的手心冒出熊熊火焰，“悟，我記得一直都沒有告訴你火焰的真相，它既不屬於咒力，實際上也不能被繼承。”
“——甚至，它也不屬於我。”
火焰在這裡是唯一的發光源，讓人忍不住被它所釋放的熱量吸引，五條悟好玩似的把手伸進去，卻發現在愛綺的控製下根本就不會被燒傷，他無趣地將手拿開。
他問：“那它是從哪裡來的？”
“從未來而來。”
“……嗯？”
這畫風不對啊！
愛綺不是平安時代的人麼？
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科幻的東西……
千年古代片場突然變成賽博朋克，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可是看見她堅定的眼神，五條悟直覺她並非在說謊。
愛綺繼續道：“我所在的時代是這裡的未來。在未來，人類被分為兩個中族，一中是普通人，一中是燃族人——也就是像我這般能使用這中火焰的人。”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有時候會克製不住燃燒的欲|望麼？其實，這是所有燃族人的困擾……因為不能強行克製，我們常常會因為失控造成災難，等我覺醒為燃族人時，燃族人已經是政府的通緝對象了。”
五條悟吞咽了一下唾液，他推測道：“所以今天是……”
“如果我沒記錯曆史的話，燃族人首次覺醒日就是在今年3月31日，上午9點。”
她握住五條悟的手，神情竟有些說不出的狂熱：“悟，你沒有見過的，那中火焰綻放的景色……今天就會見到的！”
那可是在一瞬間幾乎將半個地球燃燒的火海啊！
“那才不是什麼‘天之火’，它的真正名字是【普羅米亞】！”
如果是在富士山這麼高的地方直接就能看見燃起的火焰的話……那究竟得是何等的規模，才能像是愛綺描述的那樣絢麗呢？
現代化社會，已經少有沒有開發的區域，那些火焰綻放的時候，是否會對社會有損害？
眨眼之間，五條悟的腦中閃過許多推測，但這一切都在與愛綺對視之後終止。
都說咒術師瘋狂又偏執，就像此時的他，毫不猶豫地回握住愛綺的手。
“好，我今天就陪著你，直到你所說的覺醒時刻，”他帶著肆意的笑，將那些顧慮拋在腦後，“富士山的山頂……這可是隻有我們兩個席位的VIP座。”
至於愛綺究竟來自何方，她以後將去往哪裡，五條悟停止了相關的思考。
因為這是隻有【他】知道的，驚喜。
就好像是回到了從前，隻有他知道愛綺的存在，愛綺的所在就是他的秘密基地。
3月31日，5:00。
太陽升起，五條悟和愛綺賞到了迄今為止最為美麗的日出。
虛虛照射進來的日光驅走最後一點涼意，將五條悟原本銀白的頭發鍍了一層金色，像是閃爍著奪目的光輝。
他甚至為了不被外人影響見證這重要的時刻，破天荒地設下被外來之物忽視的結界。
“連太陽都透著燃燒的灼熱……它也在為燃族人的覺醒而鼓舞麼？”
五條悟看到愛綺手緊緊攥著衣角，十分緊張的樣子，若有所思。
6:00，時間好像變得很慢。
7:00，一夜沒睡的愛綺，儘顯疲憊的神態，她忽然昏了過去，又很快醒來，她說，剛才自己收回了那個自由在外的靈魂碎片，從此靈魂不再殘缺。
五條悟左看右看，硬是半點差彆都沒看出來。
可他當時可是能一眼看出和虎杖悠仁糊成一團的兩麵宿儺呢……難道燃族人就這麼特彆嗎？
8:00，時間好像一下子又變快了。
五條悟問愛綺道：“那之後的世界，還有咒術師麼？”
“……沒有了，”愛綺抱歉地搖頭，有點慶幸五條悟這時候的問題讓她脫離焦慮，“不過，也不會有咒靈，僅僅是多了燃族人這個異類而已。”
“啊，那很好啊，”五條悟嗤笑一聲，“不管是詛咒……還是那些爛橘子，一塊兒都沒了，皆大歡喜。”
要是加茂或者禪院知道的話，恐怕會瘋的吧，那些東西最在意中族的延續了。
8:59，五條悟握住愛綺的手腕，察覺到她極快的脈搏。
9:00。
9:01。
9:10。
——然而，山中一片平靜，就連山下也是平和無比。
五條悟主動說：“可能是書上說的時間不準確，畢竟九點半也是九點嘛。”
“是嗎……”
愛綺的手在發抖。
意識到這一點，五條悟施加了力氣，幫她穩定情緒。
她勉強地笑道：“那我們就再等一等。”
“付喪神他們呢？”
“大概是已經被傑控製起來了。”
9:34。
9:47。
經常被愛綺遺忘的手機，這時候發揮了最為基礎的作用。
她幾乎是每隔幾秒就會喚醒屏幕確認時間。
9:59:59。
——仿真翻頁時鐘變化，停在了【10：00】上。
愛綺低著頭，空出來的手緊緊抓住手機，就像是涸轍之魚那樣。
垂落下來的頭發擋住她的側臉，讓五條悟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弓著腰、探過身去，從下往上去看她：“……愛綺，你還好嗎？”
她就像是被驚醒般，突然扔掉了手機，神經質地啃咬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