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灼寒 煙貓與酒 8748 字 8個月前

槿市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彆早,十一月底,傍晚來接孩子的家長頭頂都掛著一層毛毛雪。

聞野的電話打來之前,陶灼剛把最後一位家長送走。

“Elsa的色感很好,不是每個小朋友都能從這塊鏽斑上看出哪裡偏綠哪裡偏紅,”他一手拿著張用硬卡紙簡單裝裱的兒童畫,另一隻手指指桌上的舊煤油燈,“您能看出來麼?”

“我真的不能……有綠色麼?”Elsa的媽媽眯眼盯著煤油燈,“她還挺厲害。”

“構圖和用筆也不錯,能坐得住,不驕不躁的。”陶灼接著說。

想想,他聲音放得更輕緩了些:“依然比較害羞,不太敢表達自己,其實她很多時候想法都很好,也很獨特,做家長的可以多鼓勵她一下。”

“好的好的,謝謝老師。”Elsa媽媽連連點頭,接過畫看了眼時間,“她後麵還有遊泳課,我得趕緊帶她過去……”

“Elsa!”陶灼衝著教室的方向喊了一聲。

這一聲下去,從他的班以及隔壁素描班和創美班裡,同時跑出來三個小女孩。

Elsa媽媽和三個Elsa:“……”

“上回喊出來四個。”陶灼尷尬地笑笑,這名字太多人用了,他衝另外兩個Elsa擺擺手,“沒叫你們,回去,公主二號三號。”

Elsa二號三號笑嘻嘻地跑走了,二號邊跑邊扭頭問:“小陶老師,你也看了愛莎公主麼?”

“是女王!”三號趕緊強調。

“沒有,等你們都看完我再去看。”陶灼隨口說。

Elsa母女轉身出了畫室,無人的前廳裡,陶灼臉上淡淡的笑跟拔了氣門芯兒一樣,乏累地收攏回去。

他麵無表情地撓撓臉,去飲水機前接了杯水,靠著桌沿邊喝邊掏出手機滑了兩下。

18:25,他今天已經沒課了,老板在另一個校區遠程發了一堆微信給他,讓他從前台總機上找個課件發過去,收拾一下教室衛生,再把今日總結寫一寫。

另外三個班的教室裡還在上課,隔著門都能聽見活力四射。陶灼把老板交代的活兒處理完,穿上外套,裹著圍巾從畫室出去。

美院畢業後的第二年,他與朋友圈裡三分之二的同學一樣,做著跟專業毫無關聯的美術老師的工作。

不止他的動畫專業,服設綜繪影像產品等等等的同行,一抓一大把。

自己開畫室的、給人打工的、線上的線下的都有。在學校裡特立獨行,風格各異的美術生們,紛紛給自己取名各種冒傻氣的“XX老師”,朋友圈每天能刷新出三十條抱怨奇葩家長小孩與畫室的內容,畢業後真正在做專業的人寥寥無幾。

“我們培養的是藝術家,如果你們要學技術,大可以直接去報班或上技校,”大一入學時,副院長的迎新致辭還魔音繚耳,“把你們的品味與追求都拔高一點,求上則中,求中則下。”

求中則下。

陶灼無意識地重播著這句話,飛快滑過老媽轉發的“央視名企自述最後悔的一件事:‘沒給我父母生下一個孫子!’”,給Elsa媽媽剛拍的Elsa的畫點了個讚。

電話就在這時候彈了進來,他點讚的手直接戳在了接聽鍵上。

聞野那頭都沒反應過來,還在暴躁地說著:“你自己看這個場景行不行,分鏡上寫的是溫馨的車站,溫馨!車站!誰讓你畫京城83號了?”

“……81。”挨罵的人小聲糾正。

陶灼拿著手機在耳機線裡繞來繞去,拆開纏成一團的亂線,聽聞野罵完才喊了句:“學長。”

“哦,灼兒,”聞野被他喊得一愣,“秒接啊你,下課了?”

“剛下。”陶灼從畫室所在的大樓出去,被冷空氣激得一蹦,才發現雪已經下得老大,滿地都是。

“又罵人呢?”他又扯扯圍巾把臉埋著,朝地鐵站走。

“彆他媽提了。”聞野罵了句臟話,陶灼聽見他的腳步聲,估計是去吸煙區。

片刻後打火機“哢”一下響起,聞野很煩躁地跟他抱怨:“一個二個光吃不會乾,投資昨天開會話裡話外拿人,照他媽這個進度明年都做不完前期,厲歲……你趕緊辭職來給我畫畫得了,學動畫的教什麼少兒美術,火勺勺老師。”

“去你大爺。”陶灼笑了,忽略了聞野口中那半個僵硬中止的名字,“有事兒就說,沒事掛了,喝一嘴風。”

“有。”聞野一點兒不客氣,“給你發個二維碼,陪安逸去看電影,我沒空。”

“又吵架了?”陶灼有點兒無奈,“我今天沒洗頭。”

“你見他有什麼好洗的。”聞野比他更無奈,小聲歎了口氣,“結巴了都。”

結巴了。

安逸吵起架來牙尖嘴利,隻有氣得快死的時候才會結巴。

今天很冷,陶灼隻想回家吃頓熱飯趕緊睡一覺,明天他休息,但還要出兩個新課件,聽聞野這麼說,隻能答應下來。

安逸是聞野的男朋友。

對於這兩人的戀愛模式,陶灼身為他們的愛情見證人,對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就始終感到不太能理解。

——吵。

第一次見麵就是因為誤會開始吵,從此每次見麵都嗆嗆,一塊兒去食堂吃個飯,也要就大食堂還是小食堂吵一架,一直吵到在一起,再磕磕巴巴吵到現在。

陶灼不明白他們為何有那麼多架能吵,一吵就氣得半死,偏偏又都很吃這一套,吵起來上天入地,吵完甜甜蜜蜜,好像吵架才是他們之間觸發感情的變態開關。

明明兩個人拆開來都不是火|藥性格,安逸是陶灼大學期間同寢同班同吃同住的好朋友,挺溫和一個人。聞野雖然脾氣爆,但比他們大好幾屆,陶灼大一入學那年他已經研二了,跟厲歲寒同屆。

想到厲歲寒,陶灼的思路順著拐了個彎。

要不是聞野剛才提了半嘴,其實他最近這半年已經不怎麼能突然想起厲歲寒了。

分開後小兩年沒見,陶灼感覺自己有意無意間,連厲歲寒的臉都記得有點兒模糊。

厲歲寒比他大五歲,他大一的時候厲歲寒研二,研二的厲歲寒不止是個學生,本科獨立創作的畢設動畫引起一番小小轟動後,他就被係主任攬到自己的工作室下,接觸學習更廣大的圈子。

等陶灼大四開始準備畢設,厲歲寒已經獨立出去,經營起自己的工作室。

藝術生這個圈,受應試的影響太大,平庸的人太多,但每個專業三不五時總還是要出幾個“天才”,厲歲寒就是。

從陶灼十五歲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是。

聞野的二維碼發了過來,陶灼收回拐到天邊的心思,點開看一眼,《冰雪奇緣2》。

他們定的影院在另一個區,從他這兒過去要坐十多分鐘的地鐵,下了地鐵還要再走十多分鐘,這還是刨掉了進出站的時間。

19:10分的場,現在已經18:47了。

-服了

陶灼站在地鐵站門口給聞野發過去兩個字,轉身去路邊打車。

聞野給他回了一串跟本人氣質完全不符的流淚貓貓頭,發語音開始解釋他們因為什麼先買了另一部電影的票,安逸又因為什麼去單獨買了冰雪奇緣,他趕緊跟著再買一張相鄰的票,結果又因為什麼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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