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年了,現在回想起這事兒,陶灼依然想在餐桌上刨個坑,把腦袋直接埋進去。
怎麼想的呢當時?
他半邊臉擠在餐桌上,感到萬分不解的同時又有些好笑。
小時候的自己可真是太能現了。
“誰在做飯啊?”老媽聞著味兒過來了,“陶小狗沒吃飯?”
“吃麼?”陶臻給陶灼盛著麵,回頭問老媽。
“哎喲我都吃飽了,”老媽在餐桌前坐下了,搓搓陶灼的背,“盛一口吧,喝口湯香香嘴。”
“哎喲我都吃飽了……”陶灼趴在餐桌上捏著嗓子哼哼。
老媽往他腦袋上抽了一下。
“爸呢,也來一口?”陶臻又問。
老爸在沙發上看電視,揉著肚子應一聲,沒說吃還是不吃,一家人都明白這是“吃”的意思。
“給老陶同誌倒一口湯,燙燙胃,”老媽說,“肯定光喝酒了,也沒好好吃飯。”
陶臻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剛才直接下了三個人的份兒。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吸吸溜溜地吃麵喝湯,陶灼快吃完的時候,老媽“哎”了一聲,說:“老大。”
“啊。”陶臻沒吃麵,隻坐在餐桌前陪著其樂融融,他閒適的靠著椅背,一條胳膊往後搭著,另一條擱在餐桌上滑著手機,飛快打字。
“你跟且唯商量好沒有,什麼時候把事兒辦了。”老媽問,“我跟你爸也好準備啊。”
陶且唯是陶臻的女朋友,大學就認識了,一個商科一個醫大,本來八竿子打不著,也不知道怎麼湊到一個老鄉會上,因為倆人都姓陶架起了緣分。
陶灼從碗沿上朝陶臻望了一眼。
陶且唯現在在三院兒科當副護,忙起來腳打後腦勺,一周七天有七天都在抓狂的邊緣,但在私下裡,陶灼跟她很聊得來。
她喜歡看書看電影,也是什麼大眾小眾的都看,很包容,性格和觀念又有自己的一套,老爸說她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那一掛,老媽喜歡陶且唯的性格,大大方方,不拿喬,為人坦然又颯爽。
陶灼也蠻喜歡這個嫂子,陶臻跟陶且唯這幾年戀愛長跑跑下來,他早就拿陶且唯當自家人來看待了。
“哎,又來了。你都準備一年了,有什麼好準備的,房子車該有的都有了。”陶臻這一年幾乎隔上十天半個月就得聽老媽叨叨一回,眼皮都懶得抬,“過完年去扯個證得了,我倆都不想擺酒……”
“胡扯八道!”陶臻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媽打斷了,“說不辦就不辦啊?你無所謂人老陶家還有所謂呢,養那麼大個閨女,哦酒也不擺事兒也不辦就這麼給你了?懂不懂事兒啊你們!”
“好好好,”陶臻不跟她吵,“你們兩戶老的去商量吧,我們小輩兒聽安排。”
“你過完年虛歲都三十了,陶臻,江永華都有孫子了,我跟你爸一天就能抱個狗到處溜,一催你們還不高興,你們也替老的想想好不好!”老媽繼續嘟囔,“哎她也真是,多大了都,馬上都成老姑娘了,現在的小孩怎麼也不知道急呢……”
“不是升副護嘛,忙。”陶臻不緊不慢地解釋。
“媽呀,老陶,你快聽聽。”老媽笑著使勁兒拍老爸的背,“沒過門兒呢這就護上了,這就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了!”
“這話說的。”陶臻樂了。
“隨我。”老爸側坐著看電視,邊喝麵湯邊隨意點了點頭。
陶灼從老媽開啟這個話題,就無聲地加快了往嘴裡扒麵的速度。
果然,他剛要放下碗要溜號,老媽就話頭一轉,衝著他語重心長地喊:“二狗啊……”
“我吃完了。”陶灼抽了張紙巾抹抹嘴,拉開凳子回房間。
“陶灼!”老媽無語,衝陶灼逃竄的背影咆哮:“給我回來,洗碗!”
“哥!”陶灼頭也不回地關了房門。
陶臻又笑著說了句什麼,客廳傳來收碗的動靜,老媽哭笑不得:“慣吧!你就慣著他!我跟你姨小時候為了多刷一次碗都能打起來……”
陶灼往床上一癱,呼出口氣,心滿意足地撓撓肚子。
第二天,陶灼一直睡到早上十點,才被安逸的電話從夢裡震出來。
約好吃飯的地點,他炸著一腦袋亂毛,晃出房間洗漱。
陶臻正換了衣服要出門,扣著襯衣袖口問陶灼:“今天有課?”
“去吃飯。”陶灼嘴裡搗著電動牙刷,口齒不清地衝著鏡子噴白沫,“爸媽呢?”
“遛狗去了,中午估計又在珍珍家吃。”陶臻說,“你自己走還是我捎你?”
“你急麼?”陶灼看著他,牙刷還在嘴裡“嗡嗡”,“不急我想先洗個澡。”
陶臻抬手腕看時間:“五分鐘。”
“三分鐘!”陶灼直接扽上浴室的門。
十點二十,兄弟倆下電梯到車庫,陶臻問了陶灼的目的地,讓他扣上安全帶。
路上陶臻接了三個電話,快年底了,他一天比一天忙,三個店屁大點事兒都要找他報告。一通電話接下來,通話時間最短的一個,反倒是陶且唯的。
“哥,”陶灼喊了一聲,無所事事地在他車裡東翻翻西拽拽,“你不想跟陶且唯結婚?”
陶臻軋著黃燈轉方向盤,邊打轉向燈邊往後視鏡裡看,“嗯?”了一聲,問:“為什麼這麼問?”
“你為什麼不結婚?”陶灼反問。
“結婚得兩個人吧,”陶臻說,“不是我一個人說想結就能結的。”
陶灼聽懂了,不是陶臻不想結婚,是人家陶且唯不想結婚。
“哦。”他望向陶臻的目光中包含著憐憫,“我小陶姐看不上你。”
陶臻瞬間一臉“弟你很搞笑”的表情,騷包地捋了捋頭發。
陶灼神色一變:“難道說她有彆的……”
“閉上你的嘴。”陶臻伸手,往陶灼腦袋上抽了一巴掌,“跟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沒關係,陶且唯現在還不想要孩子。”
陶灼“啊”了一聲,有些懂了。
“那你怎麼想?”他又問。
“我無所謂,早幾年晚幾年一樣,反正都養得起。”陶臻說,“主要是陶且唯,雖說可以先結婚,等她想要了再說,但是壓力總是無形的。”
陶灼跟陶臻對視一眼,想起昨天老媽的催婚發言,默契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