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三堂會審, 其實也審不起來。
熊孩子阿良鼻青臉腫,門牙從缺了一顆變成隻剩一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自爆。
陰母和喬氏在族長之弟, 代理族務的陰恪注視下,不敢說話,坐立不安的旁聽。
“小兒說胡話, ”最後陰母扯扯嘴角,強力挽尊道,“荀公豈能當真, 我一向待阿蕙如親閨女一般——”
“啊、啊。”
荀柔於是痛快的提起兩拳,給阿良揍出一對清晰對稱的熊貓眼,把陰母的話打斷。
“你乾什麼——”喬氏頓時尖叫。先前沒看見,現在親眼看見兒子被打, 簡直想衝上去給荀柔兩巴掌。
“他既誹謗他阿婆和他親娘, 又侮辱我阿姊,我這兩拳, 一拳是為阿姊,一拳是替您揍的,有問題嗎?”
真當他們是傻子,隨便糊弄兩句就能過去?
“你——”喬氏又急又怒。
隨荀爽前來, 替兄代理族務,圍觀現場的陰恪,此時恨不得昏過去。
他要是早上沒起床就好了,他就不該睜眼!
荀家女在陰家替夫守孝,卻被婆母折磨,還放話要磨死她,他們家還想不想到豫州謀職?還要不要士林中的名聲?
“荀公, 抱歉,實在抱歉,當是我之錯,我管族不嚴,”陰恪連連低頭道歉,當機立斷,“我定修書兄長,請示他再嚴辦此事,陰瑜既去,荀家女郎當回歸本族——”
“我不許!”陰母猛然一錘桌,“她害死我兒,豈能一走了之!”
“什麼?”眾人震驚。
“你胡說。”荀柔反應飛快。
陰母這是什麼德行,要是真的,他姐安還有命?
“瑜侄乃因時疫而亡,族中可是請過醫者的。”陰恪連忙提醒她。
“當初仙師說過,隻要我兒長誦《太平經》,便可保之長命無虞,”陰母梗起脖子,“若不是,她非說那是邪道,不許我兒再看,以致惹得黃天震怒,使我兒遭此橫禍?”她狂怒道,“我兒死了,她竟然還要大歸,還要嫁人?做夢!她生是我家媳,死是我兒的鬼!”
這是什麼見鬼的理由,居然說得出口,荀柔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卻沒想到,荀采聽聞全身顫抖著,埋下頭去,“是...是我害死了夫君...我...”
“荒唐!荒唐!荒唐!”荀爽拍案而起,“誰說我女還是你家媳婦,我女已許嫁郭氏,日後同你家再無瓜葛!”
“父親——”荀采驚慌失措抬頭。
“無複再言!還不快隨我離開——阿善?”
“來了來了。”荀柔噠噠跑過去,發現姐姐還沒動,又轉身去,“阿姊——啊,典叔!”
隻見荀采抬頭,望了一眼父親的背影,突然起身向旁邊梁柱撞去。
典韋先前立在門外,聽得荀柔召喚,立即反應過來。
雖然離得遠,但畢竟腿長跑得快,堪堪在荀采觸柱前,拉住她的袖子,他也不敢多拉扯,隻一連聲,“女郎,你彆想不開,彆想不開。”
荀采被他拉著,還要撞去,被遲一步趕過來的荀爽一把抱住,又氣又怒,“你瘋了!這是乾什麼!”
“讓我死——父親——你就讓我死吧——”荀采撇開頭流淚,不敢看向父親。
荀爽終於忍不住揚起手,勃然大怒,“什麼邪魔外道、裝神弄鬼?無知婦人愚信巫蠱,你也是嗎?你自幼所學,就是這般?”
荀采被打得臉一偏,突然轉過頭來,尖聲道,“是您教我的——伯姬之儀——守禮中節——遂焚於灰——是您教我的——”
阿姊...
滿臉癲狂,眼神中透出偏執,絲毫不顧忌儀表...姐姐怎麼變成這樣了...
眼眶發熱,鼻腔中酸澀感直往上翻,荀柔閉了閉眼睛,扯住暴怒中荀爽的袖子,“父親,您先彆生氣——阿姊一定病了——”
荀爽自然看出女兒不對,頓時再次怒瞪一眼陰母,臉色鐵青的拖抱住荀采,就往外走去,“人呢?車馬牽出,我們即刻就走。”
“荀公、慢行。”陰恪一路追上來,就這樣走,荀家和他們家可就結仇了啊,“此事我們著實不知,實在萬分愧歉,萬分愧歉。”
荀爽不理他,一路扯著呼喚著不願走的女兒,臉色越來越冷。
馬車很快來,但更快聚來圍攏的,是許多看熱鬨的人。
“你們荀家的家教就是這樣?嫁出去的女兒還不讓婆母使喚,你家女兒是公主嗎?”見他們就此要走,陰母竟追至庭院高喊,“荀采,你這樣走了,對得起我兒嗎?你學得什麼詩書,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一女不嫁二夫都不懂?我兒到死都念著你,你還想大歸,你還想嫁人,你都不怕我兒夢裡來找你——”
“典叔,你能把他家門拆了嗎?”荀柔環顧一圈圍觀群眾,皺了皺眉。
陰母故意在大庭廣眾下這樣說話,父親就算帶走阿姊,阿姊還有什麼名聲。
“沒問題。”典韋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還是爽快一口答應。
都不用拿工具,他兩手扳住一邊門板,哢嚓兩聲就給拆下來,又如此拆下另一邊,直接把門摔倒陰母麵前。
迎麵飛來兩塊門板,雖然最後沒有拍在臉上,還是嚇得陰母差點閉氣。
先聲奪人結束,荀柔衝陰母抬抬下巴,突然一笑,叉著腰,童音又高又亮,“你再罵,我就不拆你家,我找人,我找媒人,給你做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