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荀柔大大一個嗬欠, 把濕涼的葛巾拍在臉上,“嘶~天都沒亮,學生太辛苦了……”
俊美容顏, 眼角沁著淚花,顯得十分委屈,即使每天都看見, 還是會讓人心有觸動。
端著銅盆的田仲,踟躕了一下,才道,“女郎早就起了。”
“我哪能和阿姊比。”荀柔鹹魚得明明白白。
“小郎君, 二十二郎君——”灰衣仆從飛跑進來,一時間急得喊出舊稱。
荀柔剛回高陽裡時,年歲最小,如今可早不是了。
“我家主公暈倒了,”仆從飛快道,“您快來看看吧!”
“二伯父?”
仆從喘著氣說不出話,拚命點頭。
荀柔頓時洗漱都顧不及了。
伯父近來年事已高,身體日漸衰弱,時常臥病不起。
荀柔雖然吐槽堂兄荀彧宅男, 也知堂兄是在家侍疾。
趕到伯父家, 三位堂兄都在屋中陪侍,此時也不必再顧禮儀, 雙方點頭過便算問好,荀柔湊上前去查診。
伯父背後墊了被褥, 斜躺在床,臉色蠟黃,眼睛一會兒閉起, 一會兒睜開,眉頭緊鎖,顯然正難受。
他看見荀柔過來,抬抬手。
“伯父。”荀柔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阿善,來了啊...呃...”荀緄皺起眉。
荀柔忙將他扶起身,旁邊荀諶端來銅盆,接住穢物。
吐過之後,荀緄神色更加萎靡,沒有力氣,荀柔扶伯父緩緩躺下,接過荀彧遞來的巾帕替他擦臉和胡子,然後診察病情。
一番診斷過後,他緩了緩神色,“諸位兄長無慮,伯父並非是什麼大病症,隻是風眩,蓋因頸後血脈不甚通暢,晨起之時驟急,血不歸經,老年人常有此症。”
“不是中風?”荀衍問道。
“我以為不是,”荀柔搖頭,要來紙筆寫下天麻鉤藤湯方,“幾服藥應該能緩解,兄長們放心吧。”
按現代說法,這就是老年人常見的腦供血不足,多由頸椎問題引起的,如果能來個天麻或者丹參輸液,很快就能緩解,這年頭沒有輸液,但中醫也有中醫的辦法,荀柔沒點亮銀針技能,艾灸也還可以。
已經製好的艾柱點燃,靠近穴位一到二寸之間,緩慢上下移動,至皮膚微紅發燙,卻不至燙傷。
自腎腧穴往上,經厥陰、肩井、大椎、風池...直到頭頂百會,每個穴位,都耐心灸上半刻鐘。
他的診斷沒錯,灸到頭頂穴位時,伯父已經疲憊的睡著了。
荀柔自己也鬆了口氣,他方才看起來信心滿滿,是不欲堂兄們太過擔憂,其實心裡也沒底。
畢竟如今沒有許多檢測手段,看病就憑醫書和經驗,再自覺準確,也很難保證沒有意外。
眩暈發作時,人很難入睡,此時伯父能睡著,說明症狀已經緩解。
這一通折騰完,天也大亮了。
“今日多虧阿善。”荀衍拱手施禮,大大鬆了一口氣,“若非你,我們還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兄這樣說話,也太見外了吧。”荀柔撇嘴,“我難道不是伯父的子侄嗎?”
“正是,阿兄怎麼說話的,”荀諶順手一懟他哥,被他哥條件反射一記眼刀,立即認慫,慫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今天占禮的呀,不怕,“本來就是——文若,你帶阿善去梳洗一下——阿善也吃過朝食再走吧。”
荀彧在一旁微微一笑,心情也隨著放鬆,“正該如此。”
仆從自箱籠中找出荀彧少年時的衣服,衣服折疊得整整齊齊,無論裙裾還是袖口都沒有磨損,除了顏色褪了一些,從靛藍變成天藍,就像嶄新的一樣。
大概是一直封閉放著,衣袂芬芳撲鼻,荀柔一穿上身,覺得自己都被染香了。
“怎麼?”荀彧見他神色變化,“若不合適,我讓田君將你的衣服送來。”
“不用不用,”荀柔連忙道,“我隻是太榮幸了,陳群要是知道,得嫉妒‘死’我。”
他至今還記得,知道堂兄加冠禮上,他為“讚冠”,陳群嫉妒得眼睛發紅的樣子。
他們兩個年歲相當,兩家又近,本來家裡大概希望兩人成為好友,但遺憾的是,陳群和他看不對眼,卻異常崇拜他兄長荀彧。
由於他作為阿弟,總是在堂兄處,受到特殊優待,而使得陳群越發看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