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客居雒陽(1 / 2)

飛雪漫天, 層林儘白,靠近山旁的小木屋內,燒著柴火, 將窗外飛雪都映紅。

“連——”

“燕”

“連——”

“...燕?”

“是連!”波連半披著衣服,使勁撓著腦殼, 恨不能把頭撓禿。

“燕。”對麵的布衣老者, 身材瘦小,皮膚微黑, 臉上許多皺紋,然腰背卻板正,眼睛黑白清明,頭上花白頭發纘了一大把髻, 發量足以讓京師洛陽的老大人們羨慕嫉妒。

他臉上樂嗬嗬地笑著, 並不以波連燥動脾氣為意,神色頗為包容, 看得波連想怒又無奈。

他倒是知道, 自己姓氏特彆,不好告訴人, 這時候平民人家,有時候名字也叫一個字,所以他就將自己的名告訴對方, 但這小老頭是哪來的口音, 無論怎麼就學不會,總叫他“燕”,這不是丫頭的名字嘛,他堂堂男子漢,被這麼叫不要麵子呀。

要不是, 要不是看在對方救過自己,哼!

波連一邊把自己憋個半死,一邊認真看著火堆老實加柴,直把那柴當敵人,撥得劈啪作響。

“過了冬來,你傷就能好啦,”老者和藹道,“倒時候,你把前麵地開了,種糧食、攢錢、娶老婆、生娃,就在這兒安生,過過日子吧,也彆老想著去什麼並州啦,那邊冷得很,打仗可凶,死人死得厲害呢。”

“我得去找我哥!”波連毫不猶豫道,完了又緊張問道,“這個傷真的能治啊?”

小矮子荀柔當初可說治不好,他醫術應該還可以吧,他們可廢老牛鼻子力氣把他給帶回去。

“沒問題。”老者一擺手,自信道,“以前有個被熊瞎子拍斷手筋,俺都治好了,這可是俺家祖傳秘方,俺家祖祖輩輩,就靠著這一手,這也是打仗,你這要是前年來,”老者高傲的輕哼一聲,“你想找俺治,都排不上呢。”

波連忙點頭不跌,“還是您老厲害,真是厲害。”

哼,庸醫,小矮子果然是個庸醫,將來在見著嘲死他,一天神神秘秘的,結果就是個庸醫嘛,治病連個山野打獵老頭的趕不上。

數百裡外,某庸醫裹著被子打了個噴嚏。

荀攸走到窗邊,就要將雲母窗關上。

“彆,彆關,”荀柔連忙阻止,“我並不覺寒冷,屋中有炭盆,關窗太氣悶了。”

何大將軍送房子附贈男女仆從,體貼非常,荀柔十分感動然後客氣請人出去,隻留下典韋門口守候。

荀攸回轉身來,伸手貼貼他額頭,關切道,“叔父氣悶?”

“隻是有些頭暈,”荀柔老實道。

“那叔父先歇息,攸就在此守候,待醫工來,再喚醒叔父。”

那荀攸該多無聊啊。

“公達以為,王長史所言如何?”何府被褥也不知內填何物,既軟且輕,舒適宜人。

“叔父是指皇子辯,還是天子召見之事?”荀攸不徐不疾問道。

荀柔睜開眼睛,“公達可聽說過一句話。”

荀攸凝望過來。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爾。”荀柔笑得眼睫彎彎,病中眼中濕潤,似浮了一層水膜。

荀攸隨他莞爾一笑。

“何大將軍豈能左右天子,至於辯皇子之師,洛陽之中,文德兼備的長者,何其多也。”何大將軍當然真心,但真心之中,也藏了他自己的盤算。

“叔父何必妄自菲薄,”荀攸道,“以叔父才德,教導皇子,也並無不可,族中童子,叔父不也常常教導嗎?”

“這麼說也是,這位皇子,多半不如咱們家小孩。”荀柔沉著臉點頭,才一點完,自己就崩不住笑了。

荀攸搖頭失笑。

雒陽醫工水平不錯,比他這個半吊子好多了,三五天他便恢複健康,又活蹦亂跳,一早就拿起劍來到院中。

何家下仆很勤勉,院中青石板上積雪清理得乾乾淨淨,不遠處翠竹搖曳,襯著屋簷上一點薄雪,很是雅致。

荀柔執劍,作了一個起勢。

刺、劈、撩、抹

掛、斬、挑、架

肌肉蜷曲了數月,都僵硬,活動起來酸爽,隱隱牽扯到傷口,也撕扯著疼,他卻並未停止。

用進退廢。

他受傷之後,影響右手活動,以至於握筆手抖,但不練回來,總不能手抖一輩子,再一輩子都不動武。

這天下要亂,就是族中,他也再三向伯父表示請少年童子們多用心習武,就算不上戰場,也不能看著匪徒來了,隻會“鎮定從容”吧。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傻。

廊下很快悄悄圍了很多人。

“公達,”荀柔劍勢收起,準備休息片刻,一眼望見圍觀群眾裡的荀攸。

廣袖深衣的荀攸,就似一竿生在牆角的翠竹。

“小叔父,”荀攸上前一揖。

“公達也疏忽武藝許久,”荀柔一笑,“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溫習一下如何?”

人群中發出一陣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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