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童年。
他尚且如此,三位堂兄心情隻會更甚。
“阿叔?”/“阿叔。”
荀襄、荀欷童音清澈,將他思緒喚了回來。
他眨眨眼睛,將眼中濕意儘去。
故去的人,已經故去,活著的還要前行,這才是所謂家族傳承延續。
“阿善來了。”
荀衍最先聽見動靜,出來迎接。
他身穿著粗麻的斬衰之服,手執苴杖,麵容消瘦許多。
“休若兄長。”
“阿兄又忘記,如今當叫阿善含光了。”荀諶比他後一步出來,對荀柔點點頭。
再他之身後的荀彧,瘦得厲害,穿著並不貼身的喪服,顯得形銷骨立。
“含光。”荀彧眉眼輕輕帶起一絲溫度。
荀柔垂眸,“節哀”“勿損”這樣的話,荀彧自然比他記得更清楚,輕飄飄的說出口,哪又有什麼分量。
他隻伸手握住他的小哥哥,那雙帶著筆刀繭和箭繭的手,真的瘦得太多了。
“休若阿叔、友若阿叔,文若阿叔。”荀欷和荀襄放下食盒,一道行禮。
“乖。”荀諶伸手摸摸兩個小朋友,“又隨你家阿叔一道來啊。”
先往墓前祭拜,再歸廬中。
荀柔將帶來的,加了牛乳的五穀粥,從食盒中取出。
——依《禮》他們如今隻食粥,不食酒肉,不食鹽、菜。
“替我們謝謝采姊,勞煩你又辛苦一遭。”荀衍溫和道。
“哪裡勞煩,”荀柔道,“家中也是如此飲食,不過加一勺水而已,我每日也本來就要來祭拜伯父的。”
如今主食就這幾樣,不是乾飯乾餅就是稀粥。
“早上前來拜祭那位長史已去?”荀諶問。
荀柔點頭,“守喪之家,不好留客,他來有話便說,說完自然就走了。”
荀衍與荀諶對望一眼,他們如何不知這位長史,是為堂弟而來,然荀柔既然稱守喪之家,顯然對方無論有什麼目的,都已拒絕。
“公達,喪期短,大概不久就會歸京。”荀柔說著,又把王謙告訴他關於十常侍封侯,趙忠拜車騎將軍,張溫退涼州叛軍之事,結合他知道其他消息,一一道來。
“如此,大將軍處境頗為艱難。”荀諶道。
“也未必然,”荀柔解釋道,“天子雖重宦官,但除非下定決心要廢皇子辯,否則不會廢何進…其實,京中情勢再如何,我以為如今並不重要。
“涼州叛軍雖退未散,其首領仍能聚眾,不久恐怕就會卷土重來。今年天子,為修南宮,加天下田賦,又加勞役,天下苦之,又要興亂。
“潁川雖還太平,但南陽與陳留,俱有將亂之兆,家中還是要再做準備…若是再有戰亂,潁川這般太平之地,賦斂必重,恐怕也未必能安。”
“已至這般地步?”荀彧低聲道。
“未雨綢繆,總要先做準備。”荀柔神色不變。
“好。”荀衍乾脆點頭,俊美眉宇消瘦得淩厲,“家中、族中之事,多托賴含光,若有需要,我家中從人,儘可調遣。”
“族中近來多頗不心安,需得安撫,”荀彧輕聲補充,“此事唯弟所能,且勉力為之。”
“是,弟必不負所托。”荀柔躬身下拜。
事已說完,飯還是要吃的。
荀柔摸著碗邊微涼了,便讓荀欷荀襄在周圍拾些柴,燒起土灶將粥加熱起來,再陪三位兄長食畢,這才收拾東西回家。
“文若,”荀柔走後,荀諶望向弟弟,“你與阿善,可是有什麼不諧?”
他先前還說兄長稱呼不對,此時自己都又忘記了。
“並無。”荀彧輕搖搖頭。
荀諶張了張口,最後沒有再問。
無論是荀彧還是荀柔,他們若真是要藏心不言,他知道,是問不出結果的。
“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兄弟。”荀諶最後隻這般道。
“阿兄這是何意,”荀彧抬頭,眉目平和,“我們自然是兄弟。”
…
“…所以,那些孩子,你從冀州帶回來的,如今已有一年,你到底是何打算?”
荀采直截了當問道,“你帶他們回來,並不是為了給家裡添人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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