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被他神色一攝,心底對其人添了鄭重。
他斂了衣袖,從對其長揖一禮,“是我看輕義士。”
方才還神氣赳赳的張牛角慌忙伸手扶住,“這可如何當得。”
荀柔禮畢起身,對這位庶民出生的平難將軍微微一笑,“將軍方才有一眼卻錯了。”
“啊?”
“我所為並非沒有半點好處,這些也並非同我沒有關係。”
“啊?”張牛角滿臉茫然。
“天下若亂,天下百姓都會流離失所,胡人入侵,中原之民都會性命難存,九州起烽煙,則賦斂征招俱重。這些如何同我沒有關係?”荀柔鄭重道,“牽一發而動全身,將軍是小民,我也是小民,吾家吾族,吾之親友,俱在其中,隻要是生活在此朝此地之人,都是漢民,無論任何事,九州四海之內不安,都會波及於其身。”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下興亡,匹夫皆受之。我等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俱為炎黃血脈,公等怎會同我沒有關係?胡人來犯需有人抵擋,天下滌蕩需眾人匹夫同複安定,助公等怎會對我毫無好處?”
張牛角雙瞳闊張,驚嚇得呆愣原地。
對方所言,讓他想起少年之時,仰望讚歎過的星空,那麼空闊,那麼浩大,看不到邊際,所能看見的,是無數星辰懸掛。
而這些星辰,此時就撲麵而來,仿佛全都環繞著他旋轉,遠遠近近,不知其數...他說不出那種感覺,卻感到他們仿佛和自己,突然有了某種隱秘的連係。
這樣廣闊之視野胸懷,並非他所有,而是眼前青年。
“故而,將軍不必對我抱有歉意,我之所為,”荀柔抬頭望向分辨不出天與樹之邊界的頭頂上方,“亦是為己。”
一個學生端著食水過來,將其奉在荀柔麵前,“先生請用膳。”
荀柔點點頭正接過碗。
旁邊張牛角突然噗通給他跪下,“某未曾讀書,卻聞唯有聖人能視天下無私心,視百姓同親友,以人之疾苦為己之疾苦,今日方知聖賢至此,某雖不敏,自今之後,願效君命,至死不悔。”
“大叔不必如此。”荀柔把碗又換給學生,彎腰將張牛角扶起來,“願與君相攜扶持,同求生路,如是而已。”
...
右衽皮襖,頭發披散,全身帶著金銀飾品的匈奴武士,在一個會匈奴文的軍士陪同下,挨著撿點推車上的貨物。
另一邊,漢人翻譯則陪著張牛角等人看匈奴人帶來的牛羊馬匹。
漢人翻譯身後跟著匈奴武士監督,整個人夾在兩邊人中,卑躬屈膝,縮得幾乎看不到。
荀柔站在一邊圍觀,深切懷疑那個撿點貨物的匈奴人,到底會不會數數。
不一會兒,匈奴人查看一圈,回到首領旁邊,低聲用匈奴語嘰裡呱啦一通。
然後,荀柔就見首領,表情變得憤怒,其人前一步大聲嗶嗶,“%&*#%&——”
“他說的什麼?”他問漢人翻譯。
“須卜骨都單於質問,這次的貨物裡為什麼沒有糧食?——對方有埋伏,快走。”翻譯飛快低聲加了一句,惹得身後監督的匈奴人懷疑的看過來。
“哦,”荀柔點點頭,臉色不變,“你告訴他,因為中原打仗,糧食都被天子征走了。”
翻譯抬頭,焦急望他一眼,見他無動於衷,隻能轉頭向對方轉達。
“&*&%##%——”首領拔出刀來。
“他又說什麼?”
翻譯滿臉無奈,歎了口氣,“須卜骨都單於說,你們欺騙了英雄的匈奴人,要受到懲罰,你——”
“行了,”荀柔一笑,拍了一下翻譯肩膀,在對麵驚愣的瞬間,拔出佩劍,揚揚下巴,向身後打了個手勢,“行了,蘿卜須,少廢話,不服來戰——”
“物歸原主。”長劍一甩,丟進翻譯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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