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是在一陣嘈雜之中醒來的。
天光大亮,長睡一宿過後,他並未感到沉眠過後疲憊舒緩,反而是久睡帶來的暈眩混沌,扶著頭從榻上起來,隻覺得右腦後側,有根筋一條一條的疼。
他起身穿衣束發,自幼照顧,並隨他入京的田仲聽見響動,進屋來,“小郎君醒了?睡得可好?”
田仲仍還用著舊時稱呼。
“仲兄?”荀柔正束衣帶,抬起頭來,“是仲兄在外間守候我嗎?”
由於負責府中車馬,他記得對方還挺忙的。
“藥昨日便煎好,但見小郎君睡得熟,彧郎君便說不喚起來,讓小郎君先好好休息,睡一覺好了,現在小郎君既然醒來,我現在去將藥熱好,端過來吧。”田仲看著他長大,一聽他不直言回答,就明白意思。
“外間發生何事,如此吵嚷?”雖然但是,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是董太後之侄,條侯董重來家中拜訪,彧郎君前堂招待,其人聲壯多語,故而顯得吵,是他吵醒小郎君了?”田仲上前幫忙束發。
“今日來拜訪?”荀柔毫不顧忌形象的將俊臉皺成一團。
他是不相信對方沒有緣由來訪,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宮中董太後。
不過,如此,他的確最好不去,免得親耳聽到對方掉廉恥的話,還非要應個結果。
“正是,”田仲點頭,“守門的程伯都不好說小郎君不在家。”
可不是嘛,董重能不顧禮儀大早上來堵門,但他這時候有什麼理由出門?
前麵吵嚷聲漸悄,大概是堂兄將董重送走了。
盥洗的水和藥盞一起被送來,田仲將葛巾浸水遞來,“雒陽真是還不如我們潁川,公卿百官開口都是仁義道德,自己行事卻不遵禮儀。”
這一句顯然是憋了許久,頗有些不吐不快。
“外戚之勢是陳弊啊。”荀柔仰頭,把葛巾覆在臉上,並不想去看旁邊那碗飄著詭異味道的藥。
縱觀封建王朝史,就沒有哪朝沒有外戚作亂的,最多就是輕重區彆。
“正如此,當為天子遴選良家淑女,以為後宮之德。”如磬清越的聲音,自門外飄入。
“阿兄。”臉上葛巾一把拿掉,荀柔回頭。
“這也是你為太傅,當儘之職責。”一身青裾的荀彧自門而入。
“天子年歲尚小,且又在孝中,先守孝三年再議不遲。”劉辯從頭到腳,能拿出去說,並符合天子身份的有點,隻能是禮儀了。
荀柔一向不屑於此,但此時也不得不拿禮儀這個“寶器”出來,給劉辯做依靠。
故而先前獨自相對時,他再四提醒劉辯,一定要在此事上謹慎。
劉辯身邊不止有宮女,還有以良家子選入宮中的姬妾,其中一位唐姬,算起來還是荀彧妻子唐氏的同族妹妹,其親生父親更是一郡太守,絕非尋常宮女子。
“天子身擔社稷,守孝三年雖為孝道,但天下如何?”荀彧蹙眉,“古來並無此舊例。”
“正應天子身擔社稷,才當為天下表率,”當初孔子重製禮儀,未曾沒有將這些君主也關進籠子的意思,“方才仲兄說了一句,極有道理的話,這雒陽城中公卿,口稱仁義道德,卻不遵禮,己所不能,卻要他人遵循,既非道理,如何服眾,又憑什麼令百姓遵循?”
“難道要三年不行朝議?”
“孝道要守,事,自然也要做,”荀柔揚起眉,“喪服置於朝服之下,悼於心中,既為天子,豈能因私心廢天下事?”
荀彧眉眼一驚,霎時間便想到如此後果。
天子既為表率,有如此從權之例在,那朝臣公卿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