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1 / 2)

夜色淒楚,圓月清冷,些許寒風從窗戶的縫隙中泄露進來,吹起顧之行的黑發。

她有些疲累地揉了下太陽穴,放下手中的書,看了眼已經趴在隔壁床上睡著的周如曜,又輕微地歎了口氣。

已經一點多了,李寒山還沒有蹤影。

難道遇到了什麼危險?

顧之行略一思索,還沒想出什麼腦仁便一陣眩暈,她輕輕用拳頭捶了下胸口克製想吐的衝動。做完動作後,她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周如曜,卻見他呼吸勻稱,沒有動作。

她心中生出些奇怪來。自從被卷入這一連串的事件後,周如曜就變得十分淺眠且少覺,這會兒倒是難得睡得這麼沉。

顧之行忍著不適,下了床,湊近看了眼他,先看見一連串的傷。

她頓時理解了。

他太疲憊了。

顧之行小心動作著,披上外套,悄悄出了病房。

她悶得實在難受,走到了走廊的儘頭,站定在弧形拐角的窗前。

這醫院曆史很是悠久,內外部都是經典的西式風格,高約一米三的拱形彩色玻璃窗被夜色壓住了明豔的銳氣,顯出幾分黯淡的鈍感來。

顧之行鬆開鉸鏈,推開了一扇窗。

霎時間,雨後的冷風席卷著幾分濕潤將她的黑發全部掀起,連外套都被吹得隻能堪堪掛住。

顧之行正想身手收攏衣領,卻感覺身上稍微重了幾分。她疑惑轉頭,隻見是李寒山,他又往自己身上披了件外套。

她打量了眼他,他黑發清爽,如玉的臉頰有幾分青紫,嘴角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換了身清爽的衣服。便有些有些疑惑,“你回了趟家?”

李寒山點頭,“周玦那邊處理好了手續,我回去配合把他轉進療養院,順便收拾了些你的日用品過來。”

他指的是方必成父親,哦不,是他們現在的“唯一的長輩”,而他確實需要得到更好的安置。況且,就目前來看,他們的確也沒有心力照顧。更彆說,他本來就是方必成的長輩,他們雖然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但事到如今也很難再像以前一樣純靠善心去儘力照顧。

顧之行道:“雖然我當時暈倒了,但其實還有意識,隻是沒辦法做出動作。”

李寒山微微蹙了下眉頭,應了聲,“嗯。”

顧之行眸色淡然,“你不應該去的。讓事情在那時結束,謀後再動才是你會做出的決定。隱忍,理智,才不會驚到他身後的蛇。”

李寒山直視她,“你覺得,跟你攪到一起後,我還能理智到什麼程度?”

顧之行被噎住了,又道:“你追他之後乾嘛了?僅僅是為了揍他一頓?”

“差不多。”李寒山想了下,“順便把他被揍的樣子拍下來,設置成了他的鎖屏。”

顧之行直接驚了,眉毛高挑,“你……?你居然會……啊?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李寒山神色冷淡,烏眸看向她,“我還以為你們校霸都喜歡這樣做。”

顧之行:“能不能彆對校霸有刻板印象?”

李寒山:“……是嗎?那如果是你,你做什麼?”

顧之行:“剃完光頭再拍。”

李寒山:“……行吧。”

他有些無奈,正想說些什麼,風勢卻來得突然,吹得他們二人的衣服都摩擦作響。

顧之行冷得抖了下,攏了攏外套,道:“夜冷風清,回去吧。”

她說這話時,額發已被吹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那張漂亮疏離的臉。

李寒山盯了兩秒,莫名覺得麵前的場景經曆過,不過並不在意,點點頭上去關了窗。

一轉身,顧之行已經慢悠悠地走在前麵了。

她步履緩慢,身形削瘦,批的兩件外套鬆鬆垮垮地搖曳著,看著像是披著鬥篷。

或許是他漫無邊際的遐想過於明顯了,以至於沒幾分鐘,顧之行就回頭看他:“你這外套是山寨的嗎?”

李寒山頓了下,道:“按照我們目前的經濟情況來看,應該是。”

顧之行道:“難怪你盯著我。”

李寒山:“什麼?”

顧之行:“因為我現在是穿山甲。”

李寒山:“……”

顧之行:“不好笑嗎?怎麼今天我講的兩個笑話都沒人笑。”

李寒山:“……不,很好笑。”

仿佛為了證明她的話似的,李寒山黑眸彎了下,嘴角翹著,笑聲朗潤。

顧之行十分滿意地視察著他的表情,好一會兒才轉頭。

李寒山垂落眸光,沒再說話。

太陽落了好多次,月亮陰晴又圓缺,一轉眼過去了一周。

顧之行在醫院裡無聊得愈發嗜睡,即便周玦特意給她準備的新手機和遊戲機也提不起勁,而周如曜和李寒山幾乎快在醫院住下了,不過一個基本還是在看書學習,另一個就奔著放大假來的。

中午的陽光很好,顧之行剛吃完飯就沒忍住發飯昏,話音含糊,“到底還有住多久啊?”

李寒山翻書道:“還有一周,留院觀察雖然無聊,但我猜你也不想上課吧。”

他又瞥了眼在一旁瘋狂戳手機打團的周如曜。

“不想是不想,但光躺著也好無聊,做檢查也——”顧之行話音突然頓住,又道:“昨天的檢查報告,現在應該出來了吧。”

李寒山麵無表情地翻到下一頁,“醫生說明天九點會出,到時候我會去取的。”

顧之行移開視線,伸了個懶腰,“那我去吧,躺著太無聊了,而且反正檢查報告出了醫生也要再找我。”

她話還沒完全咽下去,一個哈欠就從喉嚨裡鑽出頭。

周如曜遊戲結束,將手機扔到一邊,道:“你最近都睡十八個小時,明天能起來嗎?”

“雖然距離明天九點還有將近二十個小時,但是——”李寒山看了眼手表,好整以暇地道:“我依舊好奇你能不能醒來。”

顧之行聳肩,“不睡不就得了。”

她岔開了話題,“阿玦這一周都沒來過,他的進展怎麼樣?”

“昨天他回了消息,說進展順利,但薑雨蘅前幾天好像因為方必成的事找周玦談話了。”李寒山頓了下,絲毫不覺得方必成被揍骨折導致周玦被薑雨蘅記恨這事兒有什麼問題,又道:“目前來說,如果薑雨蘅不打算跟周昀添對賭押寶給方必成的話,周玦應該能在下個月拿到部分話語權。”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偌大的家族企業,怎麼可能能在短時間內確定繼承人。而且他們這年紀,能做出來什麼成績,爭的也不過就是誰能在這會兒得到更多支持。這些股東和家族旁係的支持才能讓他們得到更多的消息和機會,能為日後真正的殺著做鋪墊。

周如曜長歎了口氣,低聲道:“太久了。我等不及了。”

李寒山道:“目前隻能這樣了。”

顧之行倒是不以為意,“能打破方必成一麵倒的情形就不錯了,把他拉下來我們不就——等等……”

她頓住了話音,麵色沉重。

李寒山:“怎麼了?”

周如曜:“阿行你倒是繼續說啊!”

顧之行:“我們把他拉下來後豈不是又讓他變成家族棄子退婚流起點男主了!”

李寒山:“……”

周如曜:“……”

顧之行:“……”

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了,隨後步調一致,都齊齊倒吸了口冷氣。

還沒等李寒山和顧之行理好思緒邏輯,周如曜便憤然起身準備出去。

李寒山:“你乾嘛去啊?”

周如曜:“我覺得阿行說得很有道理。”

顧之行:“所以?”

周如曜:“我決定去通知周玦,彆找嘍囉對付方必成給他練級!”

李寒山:“那你打電話唄。”

周如曜:“不行,我要親自去,這樣比較有反派們互通消息的儀式感。”

顧之行:“反派一般不會直呼主角名,一般叫那小子,那廢物,那廝。”

周如曜:“那廝個廢物小子,這樣呢?”

顧之行:“不錯,為了儀式感,記得聊天的時候記得把燈光打暗點,聲音壓低,說點謎語。”

李寒山:“你們能不能收收這儀式感。”

周如曜:“那我該怎麼說話比較謎語?”

顧之行:“來,李寒山,給他整個活。”

李寒山:“……計劃有變,入界宜速不宜緩。”

周如曜:“什麼?不借醋就不洗碗?不錯,有夠謎語人!”

顧之行:“確實,一聽就知道是暗號。”

李寒山:“……”

已經耳背成這樣了就趕緊去看病好吧!

下午兩點三分,周如曜準時到了周玦所在的私人擊劍場館。

根據現實裡的情況,周如曜知道,這個時間點是他固定練習擊劍的時候。不過沒想到,即便在現在這個世界裡沒有阿行先練習擊劍的事情,他居然依然走上了這條路。

周玦顯然剛運動完,黑色的麵部防具放在手邊,被汗水浸潤的黑發貼著白皙的臉頰。他眸光散漫,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水,水珠偶爾順著脖頸流向深處。

他提前知道周如曜會來,所以並不意外他的出現,卻也懶得理他。

周玦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天生就氣場不和。

但周如曜現在顯然不是很在乎這個問題,他徑自走過來,對著他道:“方必成的事情,你必須在現在就解決。”

周玦蹙眉,眸光冰冷,“你有病就去治,彆來我這裡發瘋。”

周如曜呼吸急促了幾秒,突然狠狠攥住了他的擊劍服衣領,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眼神如寒潭似的看不見底,“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你難道就真的想不出來更快解決的方法了嗎?不會要我教你吧?”

周玦被他所激怒,瞬間露出了犬齒,一手攥住他的手腕本欲來個過肩摔,卻因為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愣了一瞬。

他突然發覺,對麵這人,似乎與自己長得很相似。

為什麼,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過。

但僅僅是一瞬,他就立刻起身,伸拳打算給周如曜一擊,“是嗎?你是什麼東西,我需要聽你的話?”

“你當然需要。”周如曜一偏頭躲過去了,鬆了手,話音幾乎沒有起伏,連表情也無,“因為我比你早出生那麼一分鐘,所以這輩子我都永遠走在你前麵,比你更優秀,比你更強,比你更有天賦和才能。”

周玦本應該對這亂七八糟的瘋話感到納悶和不解,亦或者乾脆不聽,但不知為何卻仿佛從某個指節處開始感到憤怒和不甘,然後這憤怒和不甘如同攀爬者窗戶的冰花似的順著毛細血管和神經占據身體的每一處,連血液都變冷了。

他的聲音幾乎從牙根下擠出來,“你比不上。”

周如曜冷冷地道:“那你就來跟我比。”

他指了指遠處在休息的私教,看向周玦,“擊劍怎麼樣,現在的你,應該還覺得這是你的專長吧?”

周玦表情冰冷,“好。”

不多時,兩人穿著擊劍服站在了劍道中線兩邊。

周玦左手拿著護具,黑眸微眯,隨後向上舉起佩劍,開始行禮。周如曜站在正對麵,幾乎同一時間,舉起了右手的佩劍對準鼻梁的正前方,劍頭指向天空,揮劍至身下。

隨後,兩人戴上臉部護罩。

站在一旁的教練不知為何有一瞬覺得這兩人仿佛是照鏡子般的一模一樣,他微微點頭,“Engarde,Prêts?(預備,準備好了嗎?)”

周如曜與周玦同時回答:“oui”

“Allez!”

裁判話音落下的瞬間,周玦便已手握佩劍開始爭奪優先權。

在擊劍比賽中,除卻重劍外,花劍與佩劍都需要爭奪優先權,因為即便同時攻擊到對方的優先區域時,也隻有最先攻擊到的那一方得分。

兩把佩劍寒芒閃爍,相互試探中都幾番欲直攻殺處。

周玦率先向前跳步直刺,下一秒被周如曜畫圓反擊阻擋攻勢,周玦立刻後跳步反還擊。在周如曜弓步長刺的瞬間劈向他的佩劍,迫使得周如曜後跳半步,周玦右眼微微眯了下,佩劍交叉前進刺向他的腰部。

電子計分劍道立刻於周如曜處亮起紅光,這是他被擊中有效部位的標誌,鮮豔的指示燈光輕飄飄地從周如曜腳下暈開,滿地的紅幾乎要染上他潔白的擊劍服。

周玦,先得一分。

仿佛這先得的一分是勝利的訊號,在這一回合剩下的幾分鐘裡,周玦迅速拿到了五分。

周如曜,一分未得

擊劍分三個回合,每回合三分鐘,三回合後誰得分最高或最先得到十五分,誰就獲得勝利。

第一回合結束計時計分,紅光閃爍了下,恢複原狀。

第二回合開始了。

周玦弓步前刺的瞬間被周如曜格擋掉。

周如曜悶悶的聲音從麵罩裡傳出,“是因為沒有阿行,你的實力就這樣了,還是你本來也就隻能這樣。”

周玦回以嘲諷,“怎麼,打算用激將法找破綻了?”

裁判在一旁思考了下要不要判違規,但見二人如此自然地對話,便決定不去自討沒趣。

周玦仍然在搶奪優先權,一次被格擋後,繼續嘗試半步前刺。

他的速度很快,每一次出擊攻防都精準且迅猛,如同蟄伏的凶獸,精妙地計算著所有完美的時間點並給予反應。

這一次的半步長刺,也一樣。

他在以此誘導出周如曜的破綻,就像上一回合一樣。

不過,這一次落空了,因為周如曜直接劈砍了過來。

與同樣講究速度與力度的花劍不同,佩劍的規則裡,可以使用劍身劈砍。

周如曜的速度比周玦更快,直接劈向頭部。

這次,紅光閃爍在了周玦身上。

如同某個開關被打開,周如曜接下來的每一劍都如急雨,凶狠卻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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