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陸辭夜也不能確定他是說“是”還是“沒什麼”。
“半個月之後王城有個慶典活動。”易星移說道。
陸辭夜也“嗯”了一聲,這個他之前也聽說過。
大約是類似於建國日的慶典活動,慶祝人類劫後餘生。
可惜之前戰爭不斷,日子定下來之後拖拖拉拉,原本一年一次的慶祝,最終被定成了十年一次,而且大多簡辦。
這是戰爭結束後的第二次,雖然在王城舉辦,卻也會邀請很多平民和學生,所以近來學院裡的學生也鉚足了勁想好好表現,興許能獲得一個機會。
這跟陸辭夜關係並不太大,以他的背景,想進王城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甚至不必再特意叫陸流風帶他進去。
易星移看起來也不像是對這種活動感興趣的人。
陸辭夜安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易星移的下一句是:“你的母親想見見你。”
陸辭夜愣了一下,問:“在那個慶典上?”
易星移說:“或許是。”
什麼叫“或許”是?
陸辭夜看了眼天空,萬裡無雲,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適合開無聊的玩笑取樂的日子。
“我以為還會等上一段時間?”
易星移手上動作一頓,整理好的名單被他用指腹壓彎了一個角,他停頓片刻,將名單隨手放進旁邊的櫃子裡。
全程靜默不語,也隻幾秒鐘的時間,然後,“啪”的一聲,他用力關上櫃子,扭過頭去看陸辭夜。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易星移說道。
易星移在生氣。
陸辭夜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也很清楚,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氣並不是衝著他來的。
易星移的失態也僅僅持續了那片刻的時間,那也是他最後猶豫的時間。
“過來。”易星移朝陸辭夜伸出了手。
“去哪兒?”陸辭夜走向他。
“上課。”易星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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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地點在不知道哪一顆荒星上。
陸辭夜沒什麼探究的心思,這大概是易星移第一次真正站在他的對麵,做出攻擊的舉動。
雖然明顯收了幾分力,但仍然讓陸辭夜生出幾分驚詫。
按照這個星係的劃分,易星移毫無疑問也是一個魔法師,然而他比陸辭夜在這個星係之中見過所有的魔法師都要更加高明。
無需咒語,沒有道具,隨心而動。
即便是在陸辭夜全盛的時期,他也沒有把握能夠贏得了易星移。
當然,逃跑是沒什麼問題。
“一直待在研究院裡做研究,對你來說也太過屈才了吧。”陸辭夜背後是廢墟的一角。
對於魔法師而言,並非退無可退,但他停了下來,舉起手示意認輸。
易星移沒出全力,更像是摸底,他沒必要把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部分的魔力浪費在這種地方。
反過來也一樣,他大致能摸到易星移的能力範圍。
跟他自己很像,隻是要更為熟練一些——畢竟他們之間隔著幾百年的差距。
陸辭夜沒體會過陸流風的實力如何,以他流浪時的閱曆來說,易星移未必會比他差多少。
但陸流風對此似乎並不知情。
“你有做隱世高人的興趣?”陸辭夜玩笑意味地問了一句。
“沒有。”易星移停下了攻擊的節奏,慢慢走向陸辭夜,“我的任務並不是保護人類。而且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半成品’。”
陸辭夜放鬆下來倚靠著牆壁,揉捏著被震痛的手腕,指尖沾到一抹血跡,大約是哪裡擦傷了。
“什麼?”陸辭夜抬頭看向易星移,他有些不解。
“字麵意思。”易星移說道,“你們的力量耗儘了還能慢慢恢複,生生不息,哪怕靈魂碎裂,隻要還能抓回來,便能得以重生。但我不能。”
陸辭夜怔了一下,易星移已經走到他麵前,微微蹙起眉,伸手碰了碰他的頸側,摸到了那一道劃傷。
不算深也不算淺,沒傷在要害,一指長的口子橫跨了頸側,血順著前後兩點往下滑。
“嘶——”
陸辭夜感覺到了痛。
“嬌氣。”易星移評價了一句。
“這叫正常的生理反應。”陸辭夜瞪了他一眼,為自己辯駁,“再說,怕疼是什麼丟臉的事嗎。”
對疼痛敏感又不是他的錯。
這麼長時間的靈魂創傷的折磨之下,他能忍著沒哭出來,已經算是很堅強了。
易星移視線停留那道傷口處,一旦有了顏色的對比,那一點小傷在視覺效果上也會變得十分慘烈。
淡淡的金光閃爍了兩下,傷口漸漸愈合,易星移退開了一步。
陸辭夜感覺到脖子上的異樣觸感,伸手捏了捏後頸,然後仰起頭去看易星移,追問道:“‘半成品’是什麼意思?”
易星移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反問他:“你覺得我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