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院進主院設了門,有小廝守著,誰都沒有攔馮曉曉。
她太熟悉去往章窈他們臥寢的路,一路小跑,突然就聽到兩個在擦走廊的丫鬟議論她,心裡還有些奇怪。
馮曉曉隻停下步子,躲在牆後。
“……馮家姑娘怎麼會有臉天天來找世子,也不看看馮家是什麼地位,要我是世子妃,早撤了後院那梯子。”
今天這場雨下得突然,避雨的人踩了一走廊的泥。
丫鬟擦著地,道:“彆讓世子妃的人聽見,她那邊的人心眼精,提都不提,指不定多厭惡馮家姑娘,恩寵這東西可不是能分的。”
“誰讓人家運氣好,世子就是喜歡,這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馮曉曉低下頭,看不清神情。
她隻在原地多蹭了兩下,然後溜到丫鬟們擦乾淨的走廊後,踩了一地泥印子,繞遠路去找章窈和蘇諦。
沒過多久她就聽到了幾聲怒氣衝衝的叫罵,馮曉曉心情高興了,蹦蹦跳跳起來。
想起蘇諦還生著病,這才連忙跑過去。
章窈丫鬟坐在廊廡下補著東西,見到馮曉曉還有些驚訝,問她怎麼來了。
馮曉曉拍了拍身上的土,上台階道:“我聽說蘇哥哥回來了,他還好嗎?我來看看他。”
丫鬟頓了頓,笑起來說:“世子睡下了,世子妃在裡邊陪著,你要是進去,我給你去通傳一聲。”
馮曉曉想了想,噓了一下,道:“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不會吵到蘇哥哥。”
她隻是想看看蘇諦怎麼樣了。
章窈許馮曉曉進屋子裡說話,但丫鬟沒打算讓她去打擾兩個主子的獨處,連忙起身要去攔著。
可還是攔得不夠快,馮曉曉拂開簾子便進了門。
下過一場雨後溫度便有些涼下來,馮曉曉快步繞進裡間,剛進去就看見靠床睡著的章窈,一時沒想到,頓住了步子。
屋裡暗沉沉,章窈身子靠著床圍,坐在床榻旁邊,閉眸小憩。
她是出眾的美人,即使在朦朧的暗色裡也能瞧出不俗的美貌,寧靜的氣息柔和地在四周慢慢散開來。
她握著蘇諦的手。
蘇諦不是很喜歡和彆人接觸,不小心碰到彆人,都能洗好幾遍手。
但章窈經常幫他梳發穿衣。
世子與世子妃是兩情相悅,這種事沒多少人懷疑過。
隻要是見過章窈的,都能看出她無論做什麼,都是以世子為主。
丫鬟進來拉住馮曉曉手臂,讓她先來外間喝茶。
馮曉曉這才回過神,唾棄自己的行為。
她沒再看裡邊,眨著眼睛跟丫鬟求饒起來,丫鬟又好笑又好氣看著她。
“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風風火火,也就是世子妃和世子寵著你,要是換了彆人,準要打你板子。”
她壓著聲音,馮曉曉也笑嘻嘻道:“章姐姐最是疼我,才不會罰我,我今天還是特地來給她和蘇哥哥送桂花糕的。”
馮曉曉不想回頭看屋裡是什麼樣,馮曉曉來過太多次,熟悉這裡邊的所有的擺置。
但她不經意回過頭去時,卻好像看到章窈醒來了,頓下步子看,章窈又好像沒醒。
像她們第一次見麵。
*
馮曉曉第一次被帶到這間正房見章窈時,也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坐在羅漢榻上的美人。
章窈好像也在觀察她,帶著新鮮的好奇,探究。
再仔細一看,又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洛京大城的姑娘仿佛把禮數刻在骨子裡,舉手投足之間都自帶一股貴氣。
馮曉曉不免拘謹,道:“章姐姐好。”
她從小就是在鄉下莊子長大,第一次回京,是準備說親嫁人。
既知道蘇諦是王府蘇世子,也清楚他早已娶妻。
隻是沒想過自己和他妻子比起來,哪裡都比不過。
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但章窈對她的印象好像不錯,溫溫笑了,招她到手邊坐下,道:“你母親還說改日帶你來我這坐坐,一直沒時間,聽丫鬟說曉姑娘常來王府,可惜我身子不適,不能出門見見,沒想世子先認識了人。”
馮曉曉不安抓著衣角,這下知道自己偷翻進王府的秘密沒瞞過章窈。
她頭一次見大人物,心裡也有些畏懼,但她天然對章窈的親和友善產生了好感,不討厭。
蘇諦明媒正娶的妻子,輪不到她置喙。
馮曉曉偷偷緩口氣,說:“我手笨腳笨,母親可能怕我給彆人惹了麻煩,所以才不帶我,蘇哥哥是人好才不嫌棄我。”
那時候的蘇諦看著章窈的臉,好像想看到什麼反應,但他沒有。
良久之後,蘇諦才慢慢轉向她,笑了起來,道:“還真是一物壓一物,我瞧你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怎麼怕上了窈娘?”
馮曉曉瞪他一眼,捏著衣角道:“你胡說,章姐姐不逼我背書,比你可好多了,天天之乎者也,我都不想要你教我了。”
少女芳心癡慕,他們兩個人之間有章窈不知道的秘密,連馮曉曉都知道自己表現過度,暗自後悔起來。
但章窈隻待在一旁。
她好像包容萬物的水,看到自己丈夫和彆的女子談得好,也隻是做個聆聽者。
沒有生氣,沒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