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不知不覺在少女的臉頰上彌漫開來。像是一朵將開未開的花輕輕舒展開花瓣。
她眼角眉梢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欣然之色,令不知情者幾乎以為受到盛讚的是她自己。
突然,夏清清很是煞風景地開口:“聽說這狀元郎出身寒門,至今未娶,定是欲求貴女。黃榜一出,豈不是心願得償?”
這樣說時,她嘻嘻一笑,目光故意從幾個書香門第的女孩子身上掃過。
謝拾固然年少才高、氣度不俗,卻不在夏清清擇偶範圍。她自認生來就是要享富貴的,要嫁便嫁王子公孫,為人上人。
倒是京中這些書香門第,最中意的便是這等出身寒門又上進的讀書人罷?
幾個女孩子都被她暗有所指的目光看得紅了臉。
的確,按照家中一貫以來的嫁娶標準,將來她們的夫婿多半是讀書人。而天下讀書人,還有比狀元郎更優秀的嗎?
反正總是要嫁人的,想一想謝拾那張臉……嗯,怎麼想都覺得不虧呢。
這樣想的人悄悄笑起來。
陸采薇唇邊的笑容卻消散許多。
……表妹什麼的,果然很討厭。
·
“誒?娶娶娶親?”
另一邊,今日風光無限的謝拾突然麵臨人生難題。
此事說來話長。
跨馬遊街結束,謝拾正打算返回湖廣會館,卻被迎麵而來的徐守文攔住了。
徐守文直接帶著他上了附近一家茶樓,謝拾這才發現師娘雲氏與師嫂薛氏都在這裡。
甚至還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師侄,樂樂嗬嗬地揮舞著藕節般的手臂,同他打招呼。
謝拾當下便是:“?”
聽徐守文說了他才明白過來,方才他禦街誇官時,三人竟是全程圍觀,或許洶湧而來的讚美聲中就有他們貢獻的一份力量。
雲氏肯定了謝拾的猜測,樂嗬嗬道:“今日就連話本子裡杜撰的狀元郎都被你比下去了。老身都忍不住投了一塊帕子哩。”
至於為何會說到娶親?
雲氏表示,她在京中多年,可不是從不與人往來。兒媳薛氏從小長於京師,亦是人脈頗廣。今日便有不少熟人與她們一道在茶樓看熱鬨。
得知她竟然是狀元郎的師娘,當下便有好幾位夫人向她打探謝拾的情況,言語間頗有相中這個女婿的意思。
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娘亦是如母。雲氏自小看
謝拾長大,早就將他當做自家子侄一般。想到謝拾的確到了該娶親的年紀,她便將這些有意與之結親的人家一一在心中記了下來。
而今見了正主,她少不得一問。
當然了,謝拾父母雙全,雲氏絕無越俎代庖之意。她先探探口風:“不知你家中長輩於婚事上可有打算?”
這個話題有些突然,此前謝拾從未認真考慮過。麵對這位關心自己的師娘,謝拾坦然道:“沒有。家父家母都隨我做主。”
謝拾的不凡之處謝家人一清二楚。謝家的變化亦有賴於他。深知他的付出與辛苦,當年謝大有還在時便約束過兒子兒媳,勿要仗著長輩身份虧待了孩子。
正因如此,謝拾前些年專心讀書時,他說不考慮親事,縱然媒婆踏破門檻長輩們都未鬆口,人人都道謝家一心想著攀高枝。
故而,在自己的婚事上,即便謝拾不問,都知道父母的回答——必然是隨他心意。
他的回答令雲氏瞬間來了興致。
當下便乾起了紅娘的活,不僅將那幾家有意結親的人家一五一十道了出來,還順便介紹了一圈她認為適合謝拾的京中閨秀。
聽了一耳朵乾貨,謝拾汗顏:怎麼感覺師娘是“蓄謀已久”,終於迫不及待了呢?
出神之際,又聽化身紅娘的雲氏摩拳擦掌地問:“對了,拾哥兒中意什麼樣的姑娘?”這滿京城裡總有適合他的一款。
回應她的是謝拾的一臉茫然。
“……我亦不知。”
雲氏表示理解。從前要是有心思思考兒女情長之事,謝拾豈能年紀輕輕就中狀元?
“不著急,你慢慢想。”師娘終究不是父母,雲氏隻是想給謝拾找一門好姻緣,卻不是催婚,“老身這邊也替你留意些。”
謝拾不會輕易受到動搖。婚姻之事他依舊隨緣,隻是雲氏的話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一絲痕跡。喜歡的類型嗎?他默默想著。
他從身邊最熟悉最親近的女子身上尋覓特質:祖母、娘親、嬸娘、姐姐……謝拾恍然意識到,他對她們的所有感情都基於親緣,若無親緣,他真切欣賞的類型大概隻有二姐。
隱隱約約間,有一道模糊的輪廓在他心中浮現,卻沒有具象化,仿佛一團影子。
謝拾選擇清空大腦。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以後再想。
畢竟如今的他有正事要做。
同年、同鄉、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一波一波送上門來道賀,令謝拾無暇他顧。
次日便是朝廷為新科進士舉辦的恩榮宴,謝拾早早洗漱,揮去了一日應酬的疲乏,準備好好休息,明天也好養足精神赴宴。
方才脫下外衣,聽得一聲輕響。
謝拾低頭,隻見一枚精致的銀豆子在燭火下折射著月光般的銀輝。他眼前不由自主重新浮現出白日裡那一道閃電般的流光。
以及那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究竟在哪裡見過?
將銀豆子從地上拾起,妥帖地收好。謝拾重新轉過身,腦中突然電光火石般一閃。
“我想起來了……”
八年前,他曾見過一張滿布塵灰的小臉,唯有一雙弧度微圓的杏眼清澈而透亮。眼睛的主人曾經用手比劃向他自我介紹過。
“……陸家……九娘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