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玄真(2 / 2)

夕陽西下,不知不覺又到了下學的時間。

謝拾找徐夫子解答完今日的全部疑惑,這才準備背著書袋回家。

他離開的背影都透著一股滿足。

……又是收獲滿滿的一天呢!

“且慢。”身後,徐夫子突然出聲叫住了小弟子,謝拾轉過身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徐夫子沉吟著開口,“明日休沐,我要去白雲觀一會棋友,你且同我一起。”

“棋友?白雲觀?”捕捉到關鍵詞的謝拾心中好奇更甚,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眼角眉梢都迸發出解鎖新地圖的快樂。

“是,夫子,咱們何時出發?”

“……用過朝食之後罷。”

師徒二人一問一答,引得尚未離開的其他弟子紛紛看來,心中均是驚訝又好奇。

不過,卻無一人主動開口詢問。

萬一他們開口引起夫子注意,誰知會不會被夫子一起帶去白雲觀?

要說嫉妒小師弟享受的特殊待遇,換作從前,必然是會有的。像是趙自新,從前便總是想著成為徐夫子的頭號得意門生。

如今大家卻嫉妒不起來。

這段時間跟著小師弟一起卷,他們都快卷吐了,難得十天一休沐的假期,好不容易能在家中躺平,誰會主動找罪受與夫子待在一起?哪怕是徐守文都隻想搖頭拒絕。

如此一來,事情便定了。

次日一早,師徒二人登上徐家村北的白雲山。徐夫子口中的白雲觀就在山頂。

而他口中的棋友,正是觀主。

“白雲觀立觀已有百年,上下皆喜清修,並不愛廣招香客收攬香火……”半路上,徐夫子簡單介紹白雲觀與觀主玄真道長,“玄真老道脾性古怪不從俗流,平生隻好棋與茶,我與他也算半個同好。”

謝拾一邊聽一邊點頭,心裡卻道:這些夫子你不必講,我早就一清二楚了誒。

他可是隻在鎮上短短幾日就將周圍所有道觀底細都打探得清清楚楚的情報小天才!

這白雲觀當然也在打探名單上。

他知道的甚至比徐夫子講得還多——譬如玄真道長有一手卜卦的本領,見識過的都誇靈驗,不過他卻不是什麼人去了都給占卜的,卜費多少也無定例,一切看眼緣。

不過謝拾倒是不曾打聽到徐夫子與白雲觀主的私交,約摸是因為徐夫子太過低調了罷。

才進了白雲觀,就見一位六旬上下、白發白須,打扮仙風道骨的老道迎了上來。

他大笑著與徐夫子見了禮,這才注意到跟在徐夫子身邊的小家夥,不由得定定地盯著謝拾看了好一陣,嘖嘖稱奇:“這便是你信中多次提及的小弟子?”

徐夫子搖著頭:“正是我這不省心的小弟子。今日隨我一同來叨擾了。”

玄真老道擺了擺手:“旁人倒也罷了,在我麵前何必說客套話,我瞧你信中分明是滿意的很。今日一看,果然鐘靈毓秀!”

謝拾被誇得直樂嗬,卻強行露出成熟大孩子的矜持微笑,朝他像模像樣地行了一個道家的揖手禮:“道長好,晚輩謝拾。”

“好,好,好!”

玄真道長手撫胡須,連道了三聲好。沒再多說什麼,而是邀請徐夫子到院中坐下,隻見石桌之上早已經擺好了一幅棋局。

“……這是我前些日子才得的一副殘局,苦思冥想數日亦不得解,正好邀你來試試。”

二人這便在石桌前坐下,解起棋局來。

謝拾則是被道觀的道童招呼著用了些點心,見徐夫子與道人都沉迷於棋局,他也不急著打擾,反而拉著道童打探起白雲觀的種種佚事——主要是有沒有什麼修行功法,或是什麼奇聞異事、神秘傳說。

儘管早已知曉道觀之中沒有修行之法也沒有修行中人,不過謝拾總還不死心,難得有機會到白雲觀,就忍不住想試探一二。

結果自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失望不已的謝拾悻悻打發走道童,便自己尋了個角落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囊。

抽開束緊布囊的細繩,整整六十四根竹籌便倒了出來,都被打磨得光滑圓潤,完全不用擔心摩挲時傷到小朋友細嫩的皮膚。

這是謝林根據兒子的要求親手打造的。

每根竹籌頂端都刻有六十四卦之一的卦象,而底部則標注著相對應的卦名,反麵的小字是謝拾親手寫的簡略卦辭。

有了這副隨身攜帶的竹籌,謝拾時不時拿出來摩挲,不知不覺便將六十四卦牢牢記住了。加上他娘給的三枚銅錢,差不多湊齊占卜套裝。

當徐夫子與玄真道長從棋局中抽身,看到的便是沉迷占卜自得其樂的謝拾——他蹲在一棵大槐樹下,一手握著竹籌,一手拋擲銅錢,為地上排隊的螞蟻占卜著什麼。

玄真老道不禁撫著胡須笑起來:“這孩子真有幾分癡性,天生是我道門中人……怪道你竟然尋到老道頭上,要我來教他。”

是了,徐夫子今日來找玄真老道,除了下棋之外另有要事,那便是拜托玄真老道傳授小弟子《易》。在徐夫子認識的人之中,這位白雲觀主是最精通《易》之人。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徐夫子已經頂不住了——他本以為以自身學識指點小弟子是綽綽有餘,哪怕《周易》並非他本經。奈何事情的發展卻遠遠超乎徐夫子意料,不知小弟子是天賦異稟還是另有機緣,這些時日於《易》之一道突飛猛進,所提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古怪,令他深感招架不住。

不能誤人子弟,隻能另舉良師。

於是,徐夫子便想到了這位友人。儘管玄真老道不考科舉,四書五經隻通《易》經,卻恰好於《易》經之上造詣極深,豈不正是深入教授小弟子的最佳人選?

徐夫子在信中提了一嘴之後,玄真老道並未一口答應也未一口回絕,隻說要看看人再說,這才有了師徒二人今日一行。

來時還有些擔心,如今看玄真老道的神色,徐夫子倒是不擔心他拒絕了,反而開始擔心他會不會把自家弟子拐過去?

畢竟這些時日他也看出來了,涉及卜算之術時,他這小弟子還真有幾分癡。

徐夫子不免憂心忡忡。

……弟子太笨了教人發愁,太聰明了也教人發愁,當夫子可真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