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襄平府府城最大的酒樓迎客樓。
二樓雅間裡,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
“阿拾,此番你可算是在府城出了大名。”徐守文拍著桌子笑了好一陣,嘴上揶揄道,“十歲小案首,風頭無兩哦。”
“……這風頭誰要誰拿走?”
……出生至今,第一次如此社死。回想起不久前萬眾矚目的場景,謝拾隻想捂臉。
王臨三人不約而同捂住笑疼了的肚子,聽著二人的對話,他們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放榜時的場景。擁擠的人潮中,惟獨謝拾一人被高高舉起,謝林還一個勁地高呼我兒是案首,可不是風頭無兩,萬眾矚目?
放榜後,王臨言出必踐,在迎客樓請客,大家聚在一起首先便提到此事。何止他們,想必現場目睹的考生都印象深刻。
就連與徐守文不大對付的錢致徽這回都與他保持了一致,緊跟在徐守文之後舉杯道:“賀謝兄高中案首,名動府城。”
彆以為你一本正經的模樣我就看不到你瘋狂上揚的嘴角啊……謝拾以茶代酒,舉杯道:“錢兄奪得府試第六,亦當同賀!”
旁邊的徐守文頓時恍然道:“差點忘了說,錢兄你又輸了啊!唉,你不行啊,連府試第二都不是,怎麼挑戰我謝師弟?”
他故意搖頭晃腦,歎息一聲。
一記神補刀,讓錢致徽失去笑容。
是啊,又輸了不打緊。問題是排在前麵的還有好幾l個,這不是完全高估自己了嗎?本以為是一時瑜亮,誰知竟是越級挑戰?
被徐守文紮了心的錢致徽轉頭便給徐守文也來了一記:
“兩位師出同門、親如手足,當真難得。可我觀徐兄府試名次,院試隻怕難料。萬一我與謝兄雙雙中了院試,同為生員,獨獨徐兄卻被撇下,如何是好?”
他語重心長,半是真心半是挑釁:“眼下院試在即,徐兄萬萬不可輕忽!”
府試第十九名,的確是一個危險的名次,院試中與不中都在兩可之間,結果難料。除非徐守文能在這段時間來個突飛猛進。
青雲觀這些日子,看徐守文的學習態度,隻能說基本都靠謝拾的帶動,自主性不高。錢致徽早就看不慣了——若是其不加改變,憑什麼勝過更優秀更努力的考生?
是以,錢致徽的言語中雖然蘊含挑釁與紮心的成分,亦有發自肺腑的提醒與激勵。
這一回,輪到徐守文失去笑容。
儘管明白對方並無歹意,但他還是被氣得咬牙切齒。一幕幕畫麵瞬間被他腦補出來:
錢致徽與小師弟雙雙成了秀才,前者站在區區童生的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甚至二人都進了縣學或府學念書,而自己隻能在學堂門口失意體前屈……
徐守文猛地甩頭,鬥誌突然熊熊燃燒,他一字一句道:“多謝錢兄提醒,日後我不會再放縱了。”
徐守文對功名興趣不大,被小師弟勝過也就罷了
。
——區區錢致徽,豈容你囂張?
他用眼神傳達出自己的意思。
錢致徽也準確無誤地接收到了。
二人對視之中,立時電閃雷鳴。
置身事外的謝拾在一旁還不忘重重點頭:“錢兄一語驚醒夢中人,徐師兄總算悟了!王師兄,趙師兄,你我也要共勉!”
——卷起來,大家一起卷起來!
原本在旁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王臨與趙自新,此時齊齊失去笑容:“……”
有沒有可能,咱們已經夠卷了?
迎著小師弟期盼的眼神,兩人隻好跟著重重點頭,舉杯一飲而儘:“大家共勉!共勉!”
話說,一開始的話題是什麼來著?他們怎麼就一路聊到了開卷?
看著笑容燦爛、舉杯飲茶的謝拾,幾l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
“大家彆隻吃酒吃茶,吃菜啊。”謝拾已經反客為主地招呼起來,“不愧是府城最大的酒樓,這迎客樓的魚嘗著真鮮……”
“哦哦。”被謝拾一連推薦了幾l道菜,幾l人又連忙夾菜,尤其是受重點推薦的燒魚,入口便是一絕,“嗯,果真美味!”
哪怕請客的王臨,亦是第一回在府城的酒樓用餐,幾l個半大少年頓時沉浸於美食之中,暫時將其他的一切都拋之腦後。
……至於起初的話題?
——算了,那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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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試放榜次日,張知府於府衙設宴,招待通過府試的童生,隻見府衙中門大開,禮樂齊鳴,穿戴簇新的一眾童生昂首挺胸,依照排名次序依次入內,好一番風光!
謝拾作為府試案首,在一眾同案羨慕的目光恭送中,第一個踏入府衙大門。朝陽正盛,照在小少年月白色的直綴上,像是暈染著霞輝的天空,被他一同披在了身上。
入了前堂,又是謝拾為首,領著一眾童生拜過本次府試的主考官張知府——當初後者還是泊陽知縣時,年齡尚幼的謝拾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如今總算是見到了本人。
張知府看上去比周知縣年輕幾l歲,生得富態十足,打扮得十分正式。頭頂烏紗帽,身著象征四品知府的緋色團領衫與素金腰帶,胸前是雲雁紋的補子,高坐在堂上朝下首掃了一眼,官威撲麵而來,方才意氣風發、昂首挺胸的一眾童生立刻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可是四品大官。對有些人來說,或許他們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更大的官了。
謝拾低下頭,心中想的卻是:短短幾l年,便從正七品的知縣變成了正四品的知府,也不知張知府是背景過硬還是手段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