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猶疑(2 / 2)

今歲府試的文章皆在其上。

如果說其他人的文章也就罷了,江提學看過即忘,唯獨對謝拾的文章記憶猶新。

誰教後者的文風如此獨特呢?

——恢宏浩大,非常人可比也!

儘管他不曾見過謝拾的筆跡,但在拿到這份試卷的第一時間,看過第一篇四書文後,江提學便認出了這熟悉的文風。

哪怕糊名,他也敢篤定——此篇文章的作者,定然便是那位年僅十歲的府案首。

可讀完第二篇經義,江提學卻動搖了。誠然兩篇文章文風一致,依舊是他最欣賞的大氣磅礴,浩然高遠,可一介十歲孺子,真能對《周易》理解如此之深,做出這樣一篇非有十年功力不能成的鴻文?即便再高的天賦,也得需要閱曆與積累才對。

江提學一時拿不定主意。

此前他本已

斷定此份試卷必為謝拾所作,越是欣賞便越是堅定要壓一壓名次的念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因他見過太多“傷仲永”之事,家中更是出了一個實打實的先例,以為越是天才越該磨礪,以免得誌驕狂毀了自己。

可這篇經義又讓他不確定了。

若是他認錯了人可如何是好?

猶豫未決的江提學決定聽聽其他考官的建議。院試錄取的考生之所以叫做生員,正是因為院試本就是府、州、縣學的錄取考試,通過者便能被府、州、縣學所錄取。而各地知縣、知州、知府在名義上亦是縣學、州學、府學的教官,在錄取學生這件事上,除非提學非要鐵了心獨斷專行,不然的話,他們自然也有發表建議的權利。

第二天一早,一眾考官分到了江提學發給他們的試卷,尤其是已經排好的前十名。

聽江提學問大家可有異議,眾人自是默然,並不打算在這等小事上與之唱反調。

儘管他們看過試卷之後,一致以為排在第十名的兩篇文章妙不可言,當屬第一。不過,第十就第十罷,何必與提學對著乾?

就在名次即將成定局時,卻見張知府突然起身:“下官以為,此排名不妥。”

“???”

這一瞬間,一眾考官都愣住了。

誰不知張知府是出了名的老油條,行事向來圓滑老辣,今日怎的成了楞頭青?

江提學亦是怔了一怔。

“……哪裡不妥?”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卻也對張知府的表現很是詫異。

就見張知府拿起那份令他無比熟悉的試卷:“下官以為,此卷當為第一。”

四周一片寂然。

眾人思緒轉得飛快。

有一說一,大家都認同張知府的評價沒錯。可是,以江提學的眼光難道就看不出來?

既然如此,江提學依舊將此卷排在第十,想來是文章中有哪裡犯了他的忌諱。這一點在座之人皆是心知肚明,張知府又豈會不知?那他明知故犯又是什麼緣故?

以他“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若說他是出於愛才之心,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既然如此,想來定是有利可圖……一時間,在座考官眼神閃爍,不免蠢蠢欲動起來。

雖不知有何好處,但蹭就是了。

又見江提學臉上亦現出猶疑之色,似乎並沒有被人駁了麵子的憤怒,他們更是放下心來。於是,陸續有人開始站出來說話。

“此卷確為精妙。義理精深,通透灑脫,該生潛心治學二十年,必為大宗師也!”

自然,聰明人並非何處都有。眼看不斷有人支持張知府,少數不明就裡的人,看看陷入沉思的江提學,又看看居然與之“叫板”的張知府等人,一時間人都傻了。

江提學執掌一省之文教,作為院試主考官享有絕對權威,既然已經定下了院試首場的排名,征求他們的建議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竟然有人當真,這是發了什麼瘋?

“最瘋”的張知府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麵上仍是端著一副愛才心切的正直模樣,要為落到第十名的大才求個公道,心中卻暗罵:……果然都是老狐狸!

江提學都能憑文風識人,當初親自批閱過謝拾試卷的張知府自然也認得出來。倘若謝拾隻是個普通的府案首,他自是不會為其出頭,落到第十名便落到第十名罷。

然而,前幾天他才從貴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如今機會送上門,豈能不關照一二?

倒是白白讓這些人蹭了功勞……張知府暗罵一聲。見江提學神色鬆動,似乎受到眾意動搖,他趁熱打鐵,加大力度鼓吹起來:

“……登泰山而小天下,見過此卷,餘者皆不足論!不取為榜首,何以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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