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再有這等好事彆隻惦記著我。”心有餘悸的姚九成決定禍水東引,“秉禮成日悶在屋裡讀書,子寬也是交遊甚少,我看他二人就很適合同你出去多走走嘛。”
說曹操曹操到。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府學門口,張宥從車上下來,招呼馬夫搬下幾l個包裹。看著門口的二人,他納悶地問道:“知歸,子高,你們在門口作甚?”
二人聞聲轉頭,齊齊怔住。
“你這是……”
“這不是要回家嗎?我買了些年貨帶回去。”
張宥示意雇來的人手幫忙搬貨,順便把謝拾和姚九成手上的貨一起接了過去。
三人並肩朝裡走,他邊走邊道。
謝拾與姚九成對視一眼,同時懊惱地一拍腦門:是哦,他們怎麼就忘了,明明可以租輛馬車,或者雇幾l個人幫忙搬貨啊。
謝拾就罷了,自小習慣親力親為。姚九成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也沒想到這回事。
他好笑地搖搖頭。
“今日真是被凍傻了……”
吹了一身冷風的三人安置好年禮,便火速來到飯堂,甫一入內,屬於臘八粥的香甜氣息便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三人找了張桌案坐下,謝拾率先捧起臘八粥呼嚕呼嚕喝起來,他像隻在爐火旁烤得暖洋洋的貓咪一般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一樣一樣細細品味:“粳米、白果、核桃仁、栗子、菱米……香甜軟糯,好喝!”
原本小口小口喝粥的二人受他感染,也大口喝了起來。三人邊喝邊作出點評。
“我最喜歡這裡頭的栗子……”
“……我
倒是更愛紅棗些。”
不知何時,話題從臘八節與臘八粥開始逐漸發散,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漫無邊際。
“起初並無臘八,隻有臘日……”說著說著,謝拾不由遺憾道,“可惜,如今是見不到‘一國之人皆若狂’的景象了。”畢竟臘八節的慶祝方式已經與臘日不同。
先秦之時,諸夏唯一的節日就是臘日,此乃一年到頭的歲末大祭,又分蠟祭與臘祭,蠟祭百神與臘祭先祖。後者主要祭祀祖先與庇護住宅出行之神,前者則主要祭祀庇護農業生產的各路神祇。
臘日節流傳千年,到如今早已因日期不固定而被廢,或者說與後來誕生的臘八節融合。
而“一國之人皆若狂”出自《禮記》,是子貢對蠟祭的評價。隻因蠟祭之時一國百姓皆慶祝狂歡。看在子貢眼中,就是“一國之人都在發瘋,不知有什麼好樂的”。
本經恰好便是《禮記》的張宥搖頭晃腦,下意識道:“百日之蠟,一日之澤。聖人之心體萬物之情,方能與民同樂也。”
“百日之蠟,一日之澤”是孔子反駁子貢之言——百姓忙活了一年,難得享受一日的恩賜,子貢卻不能理解這種快樂。
“哈!”姚九成笑了一聲,調侃他道,“此處又非考棚,你當這是在破題不成?”
張宥不禁赧然。前段時間被謝拾卷得昏天黑地讀書做文章,簡直已經形成了習慣。
姚九成很快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禁將目光投向罪魁禍首。
接收到兩人複雜視線的謝拾回過神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你們也同我一般想家了?”
若是此時在家中,一家人就能熱熱鬨鬨地過臘八節了。學宮的臘八粥固然品相更好,味料更貴,卻不及奶奶煮的粥香甜。
回憶不覺浮現,謝拾鼻尖仿佛縈繞起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老徐氏所煮的臘八粥。
等等,似乎不是錯覺!
香味越來越近,越來越濃,謝拾不知不覺站起身,才走到飯堂門口,抬眼看去,就見一道風塵仆仆的身影踏過滿地積雪而來。
謝拾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大哥!”他連忙招了招手,三步並做兩步跳下台階,“大哥,你怎麼來了?”
兄弟二人結結實實一抱。
謝鬆摸了摸弟弟的小腦瓜。
“這幾l日天冷,都說要下雪。家裡人不放心你自己回去,教我早早來接你哩。”
這樣說著,他很是慶幸:“果然昨夜才到府城便下了雪,還好有我來接你。”
不然的話,就小堂弟這小胳膊小腿,哪怕跟商隊一起回去,他們也不能放心啊。萬一天冷受了寒,在路上生病了怎麼辦?
“這是家裡提前準備的臘八粥,我特意借客棧灶房煮的……”身形高大的謝鬆笑起來自有一股爽朗之氣,他舉起食盒,“今日臘八節,你還沒喝到家裡的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