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擊倭(1 / 2)

“……倭寇襲城了?”

謝拾心中一驚,披衣而起。正要起身打開房門,耳朵卻捕捉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就見石頭在另一張床上睡得正香,似乎夢見什麼美味,嘴裡發出嘖嘖聲響,外間的動靜竟是絲毫不曾驚擾到他。

謝拾頓時哭笑不得,將將升起的茫然與慌亂頃刻散了七七八八,他幾步走過去,在石頭耳邊喊了一聲:“醒醒,開飯了!”

仿佛觸發了關鍵詞,石頭鯉魚打挺般猛然直起上半身,眼睛還沒睜開,嘴裡先懊惱起來:“完了完了,今天怎麼起遲了?”

他睜開眼睛,十分不好意思。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話說到一半,卻愣住了。

四周昏黑,謝拾的輪廓亦是一片模糊。這哪裡能算是起得太遲?分明是起得太早。

換作平時,謝拾定要打趣他兩句。此時他卻沒這份心思,隻催促著石頭趕緊起身:“出事了,咱們趕緊出去看看……”

終於清醒過來的石頭同樣聽見外間嘈雜的聲音。他們住的房間位於客棧二樓中間,此時隻聽走廊兩側不斷有腳步聲響起。

男人的喊聲,女人的叫聲,小孩子的哭聲,在深夜中響作一團。兩人抄起行囊,匆匆推門而出,淩亂的一樓大堂立刻映入眼中,桌椅七歪八斜,匆匆下樓的眾人幾乎聚集一堂,似乎想出去又不敢。

有大漢胡亂揮舞著卸下來的凳子腿,而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書生慌亂間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緊閉的客棧大門被桌椅堵得嚴嚴實實,眾人虎視眈眈守在門後,手中握著花樣百出的武器,桌子腿,擀麵杖,掃帚,菜刀……這些人一個個神情緊繃,仿佛隻要有敵人敢於破門而入,他們就會立刻抄家夥拚命。

客棧的掌櫃正一臉無奈地說著什麼,卻又被眾人手中揮舞的武器嚇得連連後退。

見狀,謝拾將要下樓的腳步頓了一頓。顯而易見,他縱使下樓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反身回房,推開二樓的窗戶朝街上望去,隻見火把亮如長龍,街頭官兵正在挨家挨戶征召百姓,倒不至於讓大家上城門守城,主要是征召民夫運輸石料和木料。

而被征召的老百姓一個個雖慌不亂,倭寇侵襲東南沿海州縣不是一日兩日,福州府老百姓不至於視若尋常,卻也經驗豐富。

相比之下,客棧中眾人的反應就糟糕多了。

謝拾轉念一想,頓時明白過來。

客棧是什麼地方?招待旅人之所,哪裡會有本地人來住?即便附近州縣的百姓,要麼是入城趕集,當天來當天走,要麼便是有親戚家可以借宿,誰又舍得花錢住客棧?

而這群自五湖四海而來的外鄉人,既不熟知福州府鄉情,驟然得知倭寇襲城,自然是亂作一團,倉促之間上演了一出鬨劇。

就說謝拾,不也是一時失措?

想明白後,他迅速冷靜下來。

而心神一旦鎮定

(),摒棄客棧中亂哄哄的雜音?(),立刻便捕捉到一陣陣滾雷般的轟鳴。

仿佛雷公擊鼓,大地為之震動。

——那是火炮轟鳴的聲音。

聲音自城外傳來,一下一下敲擊他的心臟。謝拾急促的心跳逐漸變得平穩鎮定。

便是謝拾對倭寇不甚了解都能想到,他們不可能帶著數門火炮來攻城,火銃都是奢望,這必然是福州府用來守城的火炮。

如此看來,府城當是穩如泰山。

事實上,以福州府城池之固,守城應當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擊退倭寇,謝拾對雙方戰力一無所知,僅憑空想,著實難以推斷。依他看來,如今城內應當是安全的。然而福州府城周邊的村落,就很難說了。

謝拾對福州府並不熟悉,但他熟悉襄平府,更熟悉泊陽縣,如二橋村這等散落於城外的村落,不至於害怕零散盜匪,可麵對一夥有兵器的強人,卻少有抵抗之力。

謝拾不知來襲城的倭寇有多少,可他們既然能深入城下,附近村鎮哪能有好下場?似乎隻能祈禱倭寇為隱蔽不曾多造殺傷。

想到城外已經血流成河,謝拾就無法放任自己安坐後方,靜待擊退倭寇的好消息。

少年盛滿夜色的眼中波濤起伏。

他的手指用力捏在窗台上,雙唇不知不覺抿成一線。突然萬分遺憾自己隻是個讀書人,沒有縱橫沙場、斬首敵酋的本領!

越想越氣的謝拾恨恨一拍窗欞:“今日算是知曉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恨我隻是個文弱書生,不能上陣殺敵守城……”

一旁的石頭困惑地撓了撓頭。

一隻胖狸貓道出了他的心聲:[宿主你在說什麼呢宿主?就憑你那百發百中的射術,怕不是對文弱書生有什麼誤解!]

謝拾反應過來:“你說的對!——係統你簡直是天才,說的太對了!我還有箭!”

——他並不是什麼也做不了。

他轉身蹬蹬蹬下樓,不明所以的石頭跟在他身後。大堂中姿態各異的眾人被一眼略過,謝拾的視線中唯有客棧緊閉的大門。

此時的客棧大堂中,宛如驚弓之鳥的眾人經過掌櫃一番安撫,早已漸漸冷靜下來。

許是想象中倭寇破城之事始終不曾發生,街道上雖然嘈雜卻不曾亂作一團,反應過度的眾人終於不再神情緊繃,目光卻依舊緊緊盯著大門,耳朵也忍不住高高豎起。

然而,他們首先等到的是來自客棧內部的腳步聲。一身月白襴衫的少年匆匆下樓,如風一般拂過眾人眼前,直奔大門而去。

“謝公子,你這是?”

眾人為之愕然。

“——我去幫忙守城。”

少年的回答乾脆利落。

眾人臉上的錯愕之意又深了幾分。

謝拾的身份大家自然都是識得的。

但凡在此多住幾日,便很難不知曉客棧中有一位自湖廣而來的少年才子,近日在城中很是出名,日日都有讀書人慕名而來。

() 此時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眾人心中的焦慮竟稍稍褪去?(),實打實地疑惑起來。

謝拾才高八鬥他們自是認可的,可倭亂當前,這滿腔的才學隻能是不合時宜而已。

心中雖如此想,話卻不好說。

抄著凳子腿的大漢不客氣地擰起眉毛:“老子生平最煩裝模作樣的讀書人。就你這小胳膊小腿,連門口的桌椅都挪不開,客棧的門都出不去,還大言不慚守城?”

順著大漢的視線望去,客棧門前已被疊羅漢般的桌椅堵得嚴嚴實實,隻憑謝拾的身量,萬萬挪不動。謝拾竟是無法反駁。

他不氣不惱,坦言道:“守城之事,仰賴軍民一心,將士用命。謝某隻想略儘綿薄之力,心安即可,即便功成亦不在我。”

“多謝尊駕關心,我省得了。”

他隻想儘一份力,不至於舍命。

儘管對方說話不好聽,可謝拾對情緒感知向來敏銳,並未察覺什麼惡意,他抬手一揖,道了一聲謝,又喚道:“石頭!”

跟著他一溜煙跑下來的石頭應了一聲,不必他多言,便已經知道該乾什麼。

他上前一把抱住疊在最下麵的桌腿,雙臂猛然用力,而後輕飄飄往旁邊的空地上一擱,竟是將疊羅漢的桌椅儘數挪了開去。

這份蠻力,令眾人瞠目結舌。

客棧大門打開,道路暢通無阻。

明月高照,謝拾舉步踏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