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受寵若驚:“趙兄過獎了。就目前而言,在下亦是誇誇其談之輩,修齊治平之道,最多隻能做到修齊而已。”
他覺得自己目前隻是一個理論家,空有口號,實則不曾為保國保群做出什麼。在福州府幫忙守城,隻能說是踐行此道而已。像是段朝宗這種人才是已經走在了路上。
趙橫卻不讚同:“是謝公子過謙了。若是那些肉食者皆如此想,大齊豈有今日?”
似乎十分看不上如今的大齊。
“……”
謝拾被他一句話沉默了。
隻能說,越是相處越是發現這位趙兄簡直是隱藏的憤青。外表看似粗莽,深入接觸才發現他絕對受過文化教育,且其父多半是平虜伯心腹死忠,至今都對朝廷怨念滿滿,才讓兒子受到如此深的感染。
他隻能提醒趙橫慎言。
畢
竟身為普通百姓輕率議論朝廷官員,且言語間隱隱對整個大齊的狀態都不滿意,被人扣一個非議天子的帽子都不為過。
收到他的提醒,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確大意說了不該說的,趙橫不再發表敏感言論,將話題轉移到謝拾新得的寶弓上。
關於這個,謝拾可就來興趣了。
他雖然精通射術,卻受身份所限,不曾接觸過多少弓箭,而趙橫卻在這方麵頗有見識,當下便侃侃而談起來。從弓弦的品質、弓身的材質,不同箭矢的威力……乃至古之名將用過的弓,他都如數家珍。
謝拾聽得津津有味。
“……弓有六材:乾、角、筋、膠、絲、漆。像是這副弓,六材皆為上等。”末了,趙橫指了指謝拾手中寶弓,“不過此弓偏小,力僅一石,應當並非段大帥所用,而是特意搜尋,用來教導家中子弟的。考慮到謝公子是讀書人,贈給你倒也恰當。”
換而言之,人家擔心更重的弓謝拾拿不動,索性就把給孩子準備的弓送來了。
謝拾:“……段總兵真是貼心。”
嘴上如此說,心中卻不服。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怎麼可能和小孩一個檔次?
謝拾假裝若無其事地執起弓,姿勢標準,用力拉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滿。
好吧,他承認他剛才太大聲了。
胖狸貓在虛擬空間中笑出了豬叫。
謝拾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的弓。
……以後用來練一練臂力也挺好。
·
為了節省住宿費,謝拾住的客棧在福州府平平無奇,屬於同檔次中服務最周到的。
不過沒關係,今日起它就出名了。
客棧掌櫃笑得合不攏嘴。
他識過字,對謝拾一番言論不能說完全聽得明白,卻也能意會其中之意。
當然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之後,整個福州府都會知道,解元郎在他們客棧中講學引發轟動,包裝成“悟道之地”不過分罷?
為此,掌櫃不惜免單請求謝拾留下墨寶。有這樣的好事,謝拾當然是爽快答應。
而不出掌櫃所料,此後數日,不斷有讀書人上門求教。
質疑者有之,往往總在一問一答之間,被謝拾鞭辟入裡的言論說服;而崇拜他的人群亦在短短時日內激增,甚至有年紀大一輪的士人主動以門生自居。
盛情難拒的謝拾不得不比原計劃中多停留了幾l日,誰教太多太多人想同他交流呢?
隻是聚散終有時,十一月初,謝拾繼續上路。臨行之時,許多士人自發前來相送。
與他同行的趙橫見此分外感慨。
“……趙某人也算是沾了一回謝公子的光,享受到了從未設想過的場麵。”
“——誰說不是呢?”
同行隊伍中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這是一支往北而去的鏢隊,趙橫憑借展露出來的高超武藝加入隊伍之中,成了護衛之一。
而謝拾自然是鏢隊中的貴賓。
他們打算在年前抵達應天府。
北風颯颯,車馬遠去。
騎在馬上的少年逐漸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小點。他宛如一陣清風,輕飄飄的來,輕飄飄的走,留下的傳說卻足夠當地百姓為之津津樂道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