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停滯下來。
路加隻“失去”了一件長裙,前麵的那輛馬車就沒有他這麼走運了。
雨天路麵泥濘,拉車的馬一蹄踏進了泥坑,連馬帶車翻倒,國王攜帶的行李撒了滿地。
摔的是國王的馬,撒的是國王的財物。
貴族們紛紛前趕來獻殷勤,對國王的損失扼腕歎息。趁混亂之際,路加則溜出車廂,把管家裝好的兩箱裙裝全部倒在了泥地裡。
蘭斯替他撐著羊皮傘擋雨,對他糟蹋彆人勞動成果的行為不置一詞。其他仆從和侍衛也隻垂著頭當看不見。
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聲口哨吹響,雨幕中紅發青年翻身下馬,落在路加身前。
夏佐·塞西爾瞟了眼散落在地的裙裝,嬉皮笑臉地行了個禮:“恭喜殿下得償所願。”
他沒帶任何防雨器具,高高大大在雨裡一站,挺拔得像沾滿泥水的長筒軍靴。
路加慢條斯理地脫下白絲手套,甩進泥水裡,才抬眼看他。
“來我這湊什麼熱鬨。”
“來恭喜你,”夏佐笑著說,“負責修建國王禦道的貴族偷工減料,一下雨就會踩塌路麵陷進泥坑。這事一直沒人管,不過這次摔的是國王的馬,那位負責人終於該倒黴了。”
“負責的貴族……”路加挑眉,“弗羅門斯公爵?”
弗羅門斯家族是大王子的母族,自從溫士頓公爵死後,哈帝·弗羅門斯就是唯一的異姓公爵,任為宮相,在宮中可謂權勢滔天。
“懶王”自然知道這一點,但他巴不得把政務全交給弗羅門斯公爵,自己好落得清閒,儘情享樂。
也怪不得管家不見蹤影,原來是去擔心真正的主人去了。
“倒黴?”路加嘲諷道,“彆做夢了夏佐,憑陛下的記憶力,你猜他會多長時間忘了這事?兩天,三天?”
夏佐“嗤”地一聲強行憋住了大笑,他四下看了看沒人注意這裡,笑著搖了搖頭。
“這事先不說。”他打量路加,“你沒衣服穿了吧。我借你?”
路加微一猶豫,夏佐便立刻補充道:“全新的。”
“……好吧。”路加勉為其難。
夏佐吩咐隨從去取。
他一回頭,便見路加伸手撕扯著裙裝的腰帶,大有一刻都不想再穿、直接就地脫掉的意思。
“路加!”
“殿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渾厚一溫雅,都有勸阻之意。路加抬頭掃過夏佐和蘭斯,疑惑道:“怎麼?”
夏佐冷淡地瞥了一眼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蘭斯,轉眼對路加露出了無奈又認真的神色。
“這裡人多眼雜,看到你……不太合適。”
“想看就看好了,有什麼可遮掩的。”路加繼續解腰帶。
他看不到背後,動作又粗暴,絲帶繞來繞去纏住了手指,不由低聲罵了一句。
路加正有些煩躁,忽然有什麼濕涼的東西蹭過了他的手,撩起雜亂的絲帶,將他解救出來。
那濕涼的東西是蘭斯的手指。
路加側頭,發現蘭斯的後背和一側手臂完全被雨打濕,銀色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背後。羊皮傘牢牢罩住了小王子,蘭斯自己卻一直站在雨中。
怪不得手指又冰冷又潮濕。
“殿下,在這裡更衣可能惹上寒症。”蘭斯溫和地看著他,“不如回車廂裡吧,很快的,我會協助您。”
明明看起來淋了雨、會感染寒症的是蘭斯才對。
這蠢貨,傘又不是不夠大,至於把忠誠演得這麼逼真嗎?
路加從他濕透的衣衫處收回了視線,微微揚起下巴:“既然你這麼懇求我,那麼也不是不可以。”
他轉向夏佐:“我們待會兒見。”
夏佐看著他們主仆二人不知在想什麼,怔了一會兒,才道了聲“好”。
*
馬車上果然溫暖了許多。蘭斯幫路加脫下了衣裙,從車窗外取回一套騎士輕裝,然後拉緊了窗簾。
再沒有一絲光線能夠窺見裡麵的小王子。
蘭斯檢查了衣衫的每一處角落,確實是全新的。
他展開襯衫走到路加背後,路加習慣性地抬起手臂,細白的手腕穿過袖口,配合他的服侍。
“你……要不也換一件衣服?”路加忽然開口。
蘭斯睫毛輕輕一顫。他抬起眼,還未說什麼,便聽路加急道:“如果你膽敢生病,接下來的任務我可沒信心交給你。”
聲音冷傲,隻是聽起來總有些欲蓋彌彰。
“是,殿下。”蘭斯話音帶笑。
路加懷疑地瞄了他一眼,總覺得他在取笑自己。
他緊了緊襯衫領口,挽起袖子,整件衣服仍然鬆鬆垮垮,上衣幾乎蓋住了半截大腿。